幽龙进入长陵。
它飞得太高,就连长陵那些角落的阴陨月都无法波及,反倒是它掠过长空时,身体从高空投落的阴影像一轮巨大的玄月,笼罩过这些高大的角楼。
长陵的一处静宅里,一名华衣少年在一栋楼阁的窗前,看着在长陵的中轴线上堂而皇之移动的龙影,面色灰暗至极。
这是端木侯府。
这名华衣少年便是端木净宗。
他是长陵的天才少年之一,是岷山剑宗的学生,然而在岷山剑会上却作为郑袖很重要的一枚棋子,此刻他的父亲端木侯率军杀上岷山,端木侯府的屁股,自然是牢牢的坐在了皇后郑袖这一边。
此时的长陵很空。
端木侯府也很空。
那些从军中召回的强大修行者,府上的供奉,都追随着端木侯杀上了岷山。
当他恐惧的看着从岷山剑宗飞来的这条幽龙时,一名身材很娇小,但是很冷很不可一世的少女,就已经走进了很空的端木侯府。
端木净宗还在看着高空中投落的龙影,他刚刚嗅到了血腥味,感知到了异样的元气波动,在垂头的一刹那,他就看到了这名少女的身影。
他顿时面无血色。
“你想要干什么?”
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然而他自己其实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名少女是净琉璃。
而且她一路踏着鲜血而来。
净琉璃看着这名因为恐惧而脸上的肌肤比墙上的白墙粉还要白的少年,面上很自然的流露出浓浓的讥讽情绪。按照她原先的性情,这个时候她是不屑于回答的。
然而想到在这个城里的学习,想到丁宁对她所说过的一些话语,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回答更能够增加这名对手心中的恐惧,所以她嘲弄的看着端木净宗,淡淡地说道:“你是白痴么?你父亲去岷山想要杀我师尊,我来这里杀你们端木侯府的人,这当然是很公平的事情。”
端木净宗在长陵年轻一代的修行者里也是有数的人物,但是他本身是岷山剑宗的弟子,对净琉璃十分了解,而越是了解,他就越清楚净琉璃是何等的可怕。
此时听到这句话,他恐惧得身体都发抖了起来,颤声道:“你……你不怕根本出不了长陵么?”
这是最无力的恫吓。
所以净琉璃面上嘲弄的神情更浓。
她转头四顾,看着这整个因为飞龙在天而惶惶不安的城,看着那些还在努力寻找夜策冷踪迹而混乱的角楼,感受着神都监和监天司的官员在街巷之中的厮杀而传荡在空气里的元气波动,同时笑了起来,“现在的长陵很乱。”
长陵很乱,意味着就算杀死他这样的一个人,也根本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来得及顾及。
端木净宗明白只有靠自己。
所以他近乎哀求般道:“师姐,我也是岷山剑宗的弟子。”
“就因为你是岷山剑宗的弟子,所以你不要想着逃,我给你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净琉璃看着他,安静地说道。
就在她这声音响起之时,端木净宗发出了一声野兽嚎叫般的声响,身前一团浓雾涌起,整个人便借着这浓雾的遮掩,疯狂的往后掠起。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叫声顿止。
他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了净琉璃的侧脸。
净琉璃的身影已经和他并齐。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僵。
噗的一声轻响。
他有些迷茫的看向那响声发出处,只看到一柄黑色石剑的残影正在收回,而自己的心脉处已经洞穿,可以看到自己身后的风景。
“为什么……为什么用这样一柄剑?”
当恐惧到达极点,一切都成定居之后,他的脑海之中便一片麻木,他没来由的问了这一句。
净琉璃用的剑很普通,那是“墨洗”剑,岷山剑谷里,一柄用砚石之精制成的石剑。
在他此时而言,不解的事情是既然岷山剑宗有所准备,乘着这城空时,净琉璃反入这城中大开杀戒,那应该用岷山最好的剑,而不是这种很寻常的石剑。
“洗尽铅华,师尊要让我不凭天赋,不依靠剑利战斗。”
净琉璃收剑,回答他这一生中最后一个问题,“而且这只是历练,今日的长陵,我不是主角。”
……
净琉璃毫无顾忌的走出鲜血横流的端木侯府。
端木侯府的深处,传出一些妇孺压抑着的恐惧哭泣声。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她侧面的一条巷道里,站着一名少年。
他的背上和独孤侯一样,也背负着不少剑。
这是独孤白。
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净琉璃便恢复了绝对的平静,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却没有带人来,也没有什么杀意,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