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默念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镇定的接过面纱,问:“几时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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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家宴往往都是在晌午前开席的。
园中绿柳周垂,引蔓牵藤,沿池塘而坐,一面饮酒聊天,一面赏荷听曲,恰恰合了那些权贵的附庸风雅之意,人未到齐,已热了场子。
长陵坐于侧席之上,眼神时起时伏,盯了好半晌,一个熟人没见着不说,还要任凭宾客前来观瞻,真是烦的不行。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荆无畏端着杯盏来回走动,看上去言谈欢畅,实则不过敷衍寒暄,长陵眼瞅着没劲,正欲起身离席,突然听前院门的仆从高声喊道:“侯爷到——”
但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施施然步入园内,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袖口镶绣金丝腾云祥纹,轩轩如逢新雪处霁,丰朗中又透着几分贵气。
席间各权贵一见来人,纷纷起身相迎,好不殷勤,他也只是客气浅笑,眼神中带着疏离之意,虽然人人上前奉承,却又不敢过于逾越。
长陵远远望着被围在人群中心的贵公子,微微怔住。
她虽然一直知道叶麒生的好看,但这金冠束发的形象与此前的不羁颇是不同,不仅多了几分庄重,气场之足简直判若两人——
一时间主场的重心似乎悄无声息的挪移了。
荆无畏见来了贵客,立马上前相迎,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叶麒往长陵坐前引来。
“快来见过贺侯。”荆无畏比了长陵一下,“侯爷,这就是小女了。”
长陵缓缓站起身,轻纱遮不住她的风华,她没有施礼,而是对上了他的眼,淡淡开口道:“哦,见过贺侯爷。”
第四十五章: 误认
叶麒的瞳仁颤了一下,一时既没说话,也忘了将视线移开。
当日在参狼山,他听余平说起南絮被符宴归带走,心中本是盛着滔滔怒火,想着回到金陵定要将这个小妖女剁成肉碎,以偿“长亭”之命。
回了都城,方得知她是荆无畏之女,今日前来赴宴,本还带着侥幸之心——也许当日五毒门门主并有没有剥去她的皮,只是他弄错了。
直到此刻,他看着这一双波湛横眸,心脏嘣地快跳了一拍,有那么一个须臾,他几乎快要认定这个人就是“长亭”。
荆无畏见叶麒瞧的出神,还当他是被小女的外貌所慑,于是轻咳了一声:“侯爷?”
“金陵城中都说荆将军的女儿沉鱼落雁之姿,”叶麒开了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长陵只当他是认出了自己,为了配合做戏才不揭穿,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小子倒反应的快,没有蠢到当场问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荆无畏正待回应,又听叶麒道:“荆小姐瞧着有几分眼熟,我们之前可曾在哪里见过?”
长陵:“……”
“侯爷说笑了,我这小女一直都流落在外,”荆无畏神色稍稍一变,“怎么可能有幸见过侯爷呢?”
“本侯前阵子还在游历北川,兴许和荆小姐打过照面也说不准呢?”
长陵不知这叶麒是中了邪还是失了忆,听话里处处带着刁难的意思,她眯了眯眼,道:“我从未见过侯爷,您见到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叶麒心下打了个突——另有其人这四个字总觉得听着不对劲。
突然席边宾客有人出声道:“符相来了!”
众人偏头望去,但见符宴归跨步而来,端的是一派从容,谁也不敢小觑,于是这边和侯爷打过招呼的,又不约而同拥向了丞相大人,符宴归只是春风和煦般的点了点头,便径直朝往叶麒方向走去。
长陵本来还待给叶麒多一点暗示,这下只能先把话咽回肚中,符宴归走上前来先行了颔首礼,随即对叶麒笑道:“贺侯,北境匆匆一别,符某就一直记挂着侯爷的身体,回京后未来得及登门拜访,如今看侯爷神采奕奕,我也就放心了。”
“符相客气了,在北境时我人事不省,谈不上一见自然也就谈不上一别了。”叶麒也谦和笑了起来,“不过,在我的印象中符相甚少参加这种聚会,不知荆将军家有什么稀罕宝贝,居然能让符相也来凑这个热闹?”
荆无畏闻言,呵呵道:“侯爷有所不知,符大人与小女本有婚约在身,此次能寻回小女,也全仗符大人出力了。”
符宴归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看长陵端站在那儿,主动关切道:“这两日可还习惯?”
长陵没想到他会忽然找自己聊天,怔了一下,“还好。”
“那就好。”符宴归的语气像是和她认识了八百年似的,“我这几日公务繁忙,所以才没来找你,过两日,我再带你出去逛逛?”
长陵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哦,好。”
正常情况下,人家小两口聊私房话,识趣的也该自动回避,贺小侯爷看上去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站着不走不说,还笑盈盈道:“真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啊。我听说荆姑娘之前流落在外,符相是如何找到她的,又是何时与荆姑娘定亲的?”
长陵眉梢反射性的一挑,符宴归丝毫不介怀,道:“我那时救过侯爷之后与荆姑娘无意间重逢,亲事是多年前定下的,侯爷没听说也正常。”
长陵听出了弦外之音:救你这件事没讨你还个人情已经不错了,至于我要和谁定亲什么时候定的都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
这话一出口,叶麒果然无法继续尬站在二人之间了,整好人都到齐,荆无畏邀众人入座,叶麒目光复杂的望了长陵一眼,便也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长陵更是莫名其妙了:这厮怕不是真来拆台的?
符宴归在长陵身旁就席,看她一脸的一言难尽,随口问道:“你认识贺侯?”
“不认识。”长陵立即敛回了眼神,“我方才听你提到北境,你在寻我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个小侯爷了?”
“嗯。”符宴归点了一下头,“他有他要办的事,我们只是刚好碰上了,他受了伤,是我请大夫替他诊治的。”
长陵本想吃点什么,想起戴着面纱,又放下筷子,“可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不太友善?”
“有么?”符宴归由始至终盯着长陵,忽然伸出手撩开面纱,长陵下意识想避,但见他一笑,“你不会真想饿一整顿饭吧?”
“……我自己来。”长陵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捻开面纱,随手塞了一块糯米糕,看符宴归眼神没挪开,“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那晚,你说有事要问……”符宴归身子微微一倾,凑近一些,“后来你就没有说下去,我一直好奇……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