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难过就难过好了,不要去想为什么难过,也完全不必为此自责——你只是做了一件你总会去做,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叶麒将她肩掰正,冲她挤眼一笑道:“反正等你明天一觉睡醒,看到如此英俊潇洒幽默风趣的人陪伴在侧,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长陵本来还有些黯然伤怀,被他后一句话惊住了,哑然片刻道:“我怎么觉得你每多练成一重万花宝鉴,脸皮就厚多了一层呢?”
“脸皮不厚哪能俘获越二爷的芳心呢?”
他说着,双手捧起长陵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道:“长陵,以后你有什么想法都要和我说,不要总是把话闷在心里,好么?”
长陵只觉得掌心触碰到那砰砰的心跳,好像顺着手臂传到了她的心上,两颗心跃着相似频率,她嘴角不自觉扬起,故意道:“好啊,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姑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前一刻还信誓旦旦“随心所欲”的小侯爷听到这句话立马怂了,他不自然的松开她的手,踱出几步道:“我……我还没来得及查清此事,如若你姑姑所言不虚,我就负荆请罪,求得原谅为止。如果实在还是不行……那我到时……到时再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长陵眉梢一挑,“喔?你还藏着秘密?是什么?从实招来。”
叶麒刚要说话,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却是一个贺府的侍从道:“侯爷,宫中派了赵廷尉来传话,说是皇上有要事召您进宫。”
“本侯才刚回来,觉都没睡,哪有劲儿进宫。”叶麒有些不耐,“替我回了,说明天再入。”
“属下回绝过了,可那赵廷尉非不肯走,说是出了这等大事……若侯爷不进宫说个清楚明白,恐怕皇上那儿交代不过去……”
“什么大事?”
那侍从急切道:“赵廷尉说侯爷前脚出皇宫,符丞相就遭了刺,如今重伤不醒,危在旦夕……皇上为此震怒不已,唯恐明日早朝朝中有乱,还望侯爷能及时进宫。”
第一零六章: 谈判
雨停了,天还未亮。
丞相府内,一片七慌八乱,惊魂不定,丫鬟们端着染遍鲜血的衣裳从屋内惶急而出,不时能听到里头传来陈太医的低吼:“血又溢出来了!快!再换药!”
寝屋内,符宴归一脸死白瘫在床上,从头到脚全无半丝活气,陈太医与太医院的人都忙不迭的围在床边,不间歇地给他胸前的血窟窿上换药止血——两个时辰过去,血时止时流,几位太医依旧紧巴巴盯着,哪敢有片刻松懈。
符宴旸眼见向来能扛天震地的兄长此刻奄奄一息的倒在那儿,心下自是又惊又痛,惊得是大哥身手了得,居然能有人行刺的成功,痛的是那一剑穿心而过,可谓一丝余地也不留。
陈太医见他跟在边上一直打转,忍不住道:“二少爷稍安勿躁,丞相先天心脏右偏两寸有余,这一剑刚好擦错而过,加之老夫及时赶到,为他服下了护心丸,只要止血得当,当能熬过今夜……”
“熬过今夜?”符宴旸听得此言,心下更凉,“今夜过后呢?”
“能熬得过今夜,那这条命就算保住一半了,过后……过后的事过后再说。”
陈太医也不多解释,撸起袖子捻针止血去了,符宴旸知道自己留着碍事,自觉扶着墙踱到门边,脑子还有一些晕乎乎的,缓了半天没缓过神。
他分明记得,傍晚于皇宫时,大哥让他去找陈太医,邀请他来府上一叙,并记得带上救命止血的灵药。
符宴旸心道:如此看来,当时大哥就有所预感了,否则陈太医从来药箱不离身,又何必专门强调救命止血?可是……既然大哥早有防备,怎么还会中这一剑?
他看门外的吕碧琼靠在柱边,一张哭红的眼不时望着天,整个人神情呆滞,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从赶到竹林木屋时,她就是这一副天崩地陷的神色,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流泪。
符宴旸走上前去,轻声道:“碧嫂……”
吕碧琼一个激灵,像是一颗魂都被抽离了大半,怔怔转过头来,“老、老爷醒了吗?”
“没有。”符宴旸道:“如果嫂嫂现在稍稍平复了一点儿,我有几个问题想要……”
“我不知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吕碧琼想也不想背过身去:“我到的时候,老爷已经、已经遇刺……”
周围有几个小厮匆匆走过,符宴旸眸光一凛,站到她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嫂嫂,宫里来的人都竖着耳朵呢,你越激动,就越惹人怀疑……天一亮,刑部就会派人来问话,难道到时你也要这么说?如果别人问你,为什么深更半夜会去竹林山,你要如何回答?”
吕碧琼闻言,强行定了定神,“你……你想问什么?”
“碧嫂的剑掉在木屋外,可见你见到刺客并且动武了,但你却还好端端的活着……”符宴旸的声音非常轻,“这就说明了,你和刺客有旧交情,哪怕自己的夫君被害,你也要守口如瓶的交情……”
符二少的目光分明平和,却几乎要将她钉在柱上,“我知道你不会说,我也问不到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大哥,和我师父……也有旧交情么?”
吕碧琼听得此言,整个人如堕冰窖地一抖。
符宴旸看她如此反应,心中的骇意比她只多不少——真的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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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皇宫正殿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叶麒昨夜是由羽林卫亲自送回的府邸,时间节点一对便可力证清白——何况在大家心中,贺小侯爷成日溜着个残病之躯,也实在不太可能杀得了符相。
至于刺客是谁派出来的,朝臣们纵是各有腹诽,也不敢摆到明面上去说,毕竟当务之急不是捉拿真凶,而是短短几日东夏朝两大中流砥柱都先后陨落,这消息恐怕很快就能抵达左邻右舍的西夏和大雁了。
万一这两位邻居串通一气,岂非是东夏朝气数将近?
众人殿上争相谏言,有人说应集结兵力于南境,有人说北境才是破关要害,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单就东夏四分五裂的军权的局势来看,别说严防死守,到时那些本来就藏有异心摇摆不定的不要在关键时叛国投敌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叶麒心脉未愈加之一夜没睡,整个早朝都拢着袖子一声不吭,如今这位小侯爷可算是朝中最有分量的人物了,不少中立的官员看他板着脸不说话,便也不敢轻易妄言。
他被沈曜连夜拽着上朝,一方面是为了让朝臣们看清贺家的立场,另一方面也算是拉拢叶麒的一种方式——但凡有贺家替他撑过这最艰难的一段路,待荆氏兵权彻底归拢,他就再也不必做个看人脸色的皇帝了。
到那时……
沈曜默默瞟了一眼累的直打哈欠的贺瑜,心中暗想:就算有心也无命与朕相争。
早朝后,沈曜借商谈符相事宜把他留在御书房,顺道让太医院的人再来给他把脉,在太医们连连摇头后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假惺惺的表达了关切之意后,才放叶麒出宫。
谁知,人还没出宫门,一路上就“偶遇”了好几个来套近乎的同僚,俨然已把他当成本朝三足鼎立的最终胜利者,今后必将叱咤庙堂,不日即可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