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云抿着唇怕自己哭出来,八阿哥亲昵地抱着她,稚气未脱但志气满满地说:“等我长大了,出宫开衙建府,我接你去我的府邸,让人伺候你,等你老了,我也照顾你。”
“八阿哥,奴婢何德何能?”宝云泪如雨下,满怀抱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忍不住抽噎。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不能跟着亲娘被疼爱被呵护着长大,在这里寄人篱下,小小年纪就不如意,说出去只当皇阿哥们个个尊贵,关起门来不为人知的苦楚,谁能体会。
“宝云你不要哭,你哭了那个燕竹才得意,我不会再让她欺负你,她要是欺负你,我还会踢她。”八阿哥坚定地说着,双手握了拳头,还嫌稚嫩的脸上爱憎分明。
他是把对于亲娘的期待,全放在宝云身上了,在亲娘面前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再也不敢奢求,与其去幻想遥不可及的一切,不如好好珍惜眼前,宝云心疼他,全心全意对他好,孩子心里都明白。
主仆俩这晚说了好多话,但宝云知道自己在长春宫的一举一动被惠妃监视,今天突然松口让她继续照顾八阿哥,也是把丑话都说尽了,她只能负责照顾孩子的起居,若想给孩子灌输什么念头,若想挑唆他们母子不和,她不会有好下场。
那之后的日子,因为宝云重新回到八阿哥身边,郁郁寡欢的孩子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兄弟们见胤禩开朗起来,书房里的气氛比往日更活泼些,太皇太后驾崩的哀伤终归要过去,皇室还期盼更繁荣昌盛的未来。
二月三月一过,天气渐暖,朝廷年初最大的事,在彼时的震荡之后,皇帝一直没有激进地彻查,不疾不徐慢慢悠悠地查,反而更加折磨人心。明珠被免职后软禁在自宅中,不得与外界往来,转眼两个多月了,皇帝的态度一直没有明朗。
慈宁宫的拆建迁徙已基本完成,昔日太皇太后所住五间殿阁被原样搬至昌瑞山下,皇帝拟定四月再赴暂安奉殿,并将在暂安奉殿原地起陵,安葬太皇太后。
宫里头,太皇太后这件大事过后,春里各宫似乎都在安养精神,算是太平无事,岚琪更是注重保养,对于六宫的事不闻不问。如今不用惦记着慈宁宫,每天空出大把的时间,她用来陪伴孩子们,用来看书写字,用来在院落中散步活动筋骨,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德妃娘娘闲下来不知该做什么好,依旧每一天都充实得满满当当。
这段日子里,皇帝常住乾清宫,不论是心中悲伤,还是保养身体,开年以来不曾招幸妃嫔,即便是宜妃或章答应偶尔在乾清宫内侍奉,也不过是端茶送水,从不留宿。后宫里头,皇帝不过是承乾宫、永和宫时常往来,零星几次在储秀宫和翊坤宫里,也都只是吃饭睡觉说说话,内务府数月未曾记档,自然因为皇帝子嗣兴旺,也没人着急这上头的事。
但夫妻之道本是人之常情,何况后宫那么多女人伺候着一个丈夫,身体的*偶尔比理智更强大,女人们或多或少有不甘寂寞的,聚在一起难免啰嗦这些话,但议论的是皇帝,不敢对着外头讲,似乎唯一传出来的话,就是说德妃娘娘如今也不行了,床笫之上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让皇帝魂牵梦绕。
这上头,宜妃心里最明白,她生十一阿哥时吃了大苦头,以至于那些事不如从前,之前有过一两次,肌肤相亲时身上的人什么反应她比谁都清楚,暗暗知道自己不能再纠缠露丑,才会弄来这个章答应盼着她在龙榻上牵绊皇帝。而自己也不断请太医问秘方,算着自己的年龄还能搏一搏,希望能重新找回从前的魅力。
这些是翊坤宫头等秘密的事,翊坤宫里知道的人极少,桃红是其一,而章答应终日相陪察言观色,也渐渐察觉宜妃在折腾什么,心里不至于嗤笑她,只是觉得宫里的女人,活得太辛苦。
而近日,宜妃另有一桩事叫她头疼的夜不能寐,六宫琐事渐渐上手后,她才明白“力不从心”是个什么意思,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在家做姑娘时也没人教当家之道,进宫十几年养尊处优,只知道饿了张嘴渴了要茶,哪里晓得这宫里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是要从算盘上走,都是要规规矩矩一点都不能错的。
固然偌大的皇宫不少糊涂账,各个环节上,太监宫女私相授受、贼赃贿赂不计其数,可不管底下黑成什么模样,表面上都不能少了支撑体面的明账,可又因为这些龌龊见不得人的事,牵扯明账算不平,才跟了荣妃接手宫内的事两个月,宜妃就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折磨疯了。
心情不好脾气自然也不好,再加上皇帝近来多亲近皇贵妃和德妃,不管有没有那档子事,总归是男人睡在自己身边才踏实,不免总在翊坤宫里发脾气,章答应因近日讨不得皇帝喜欢,也没少被她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