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眼中含泪,深情地望着母亲,声息软软:“额娘,我小时候不听话老惹您生气,那会儿我不懂事,您别记在心里可好?”
岚琪笑悠悠道:“额娘当然要放在心里,这是你留给额娘最宝贵的记忆,将来你生儿育女,看着他们调皮捣蛋,头疼辛苦之余,会和额娘一样觉得很幸福。”一面捧着女儿的脸颊心疼道,“不要再哭,明早眼睛肿得核桃似的,新娘子就不好看了。”
温宪腻在她怀里说:“额娘,我是真舍不得你。”
岚琪几乎有些把持不住,缓缓呼吸几下,稳定心情后笑:“也就一时半会儿心头热,过几天就不会舍不得了,额娘盼着你过得好,舜安颜他……”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岚琪本想说,舜安颜将来给皇帝办差,国舅府自有他们的立场,未来朝堂皇室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变故,希望女儿不要轻易卷进去。
大清朝廷对公主的宽容比不得汉唐,她不希望女儿被人非议,只愿她一生平安幸福。可是这些话,现在说来太过现实和残酷,女儿美好的新婚生活尚未开始,何必担心遥远的将来,眼下甜甜蜜蜜就好。
“舜安颜怎么了?”温宪却问。
岚琪笑着说:“舜安颜一定会疼你。”
温宪双颊绯红,却扬脸骄傲地说:“他不敢不疼我呢。”
如是,岚琪收拾好首饰匣子,洗漱更衣后便与女儿相拥而眠。这虽不至于坏了规矩,可也不是该做的事,但能计较的她们的人不会在乎,在乎的人没资格计较,她明白自己如今站在了怎么样的地位,偶尔做一些出格但无恶意不伤人的事,也没什么不可以。
翌日元宵,天未亮,喜悦的气氛便充盈在整个皇城,温宪公主早早赶回宁寿宫去梳妆打扮,荣妃佟妃赶来永和宫陪着岚琪,所有事都有条不紊地照着规矩来,宫里的人早就熟门熟路,一切都很妥当。
母女俩昨晚虽已相拥而眠说尽悄悄话,也无法缓解不舍之情,待见温宪凤冠霞帔进门,岚琪登时就将泪水含在眼中。娶媳妇和嫁女儿的心情果然不一样,如今温宪还是嫁在京城,她就舍不得,荣妃、布贵人她们把女儿嫁去草原,更是何等心酸,才算是体会了她们当时的眼泪。
新娘从宁寿宫、乾清宫一路过来,必然在祖母和父亲面前掉过眼泪,此刻双眼泛红,一见母亲含泪,自己也把持不住,在喜娘的劝说下将礼仪做全,岚琪也绷住了情绪没有失态,总算一切顺利。更何况她的女儿嫁在京城,众公主中头一份,她再表现出太多不舍,实在是对其他有女儿的妃嫔的不尊敬,转换心情后便喜笑颜开,她也是做岳母的人了。
是日喜宴上,八福晋未列席,因宾客众多人来人往,没有人特别在意,但觉禅贵人少不得比旁人多看一眼。香荷几番打听后告诉她,八福晋似乎不舒服留在长春宫了。觉禅氏再看惠妃言笑如常,瞧不出半点异样,一时猜不到八福晋哪里不好,见座上太后不提,德妃几人也不提,便只能静静等待之后的消息。
此时宫外公主府中摆宴,乌泱泱几十席,四阿哥、五阿哥作为兄长将妹妹送嫁,五阿哥私下与兄长说:“这公主府实在气派得很,得亏温宪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我都要嫉妒她了。”
五阿哥与温宪一并在宁寿宫长大,虽非同母兄妹,关系也十分亲厚,温宪与他言笑打闹比起亲哥哥来更放得开,今天两人到婚房去看她时,就说了好些玩笑话,新娘子在兄长面前一点也不矜持,可胤禛却不知为什么有几分舍不得,自然这点心思不会轻易露在脸上,此刻听五阿哥这样讲,不禁笑道:“别人若是这样说也罢,你还说这些,皇祖母对你们俩的偏心,宫里谁不晓得?”
五阿哥却苦笑:“偏偏我有个不牢靠的亲娘。”
这话有些尴尬,胤禛不知怎么接下去好,正好一拨大臣涌来敬酒,可他们俩还要回宫交差的,不敢多喝酒,国舅府的亲眷便纷纷来给两位贝勒爷挡酒。隆科多更是喝得烂醉如泥,唯恐在公主府失态惹出祸来,早被他们家的人带走。
胤禛便听五阿哥说:“这个隆科多,佟大人治家有道,国舅府中英才辈出,偏偏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只比我们虚长几岁,到如今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四哥你可要留心了,国舅府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外祖家,如今又与温宪结了亲,将来好事儿自然共荣,若是遇见麻烦事,可别叫隆科多之类给牵连了。”
“你没喝酒,话可不少。”胤禛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可心里想起三阿哥曾与他讲,要留心宫里宫外的事,听五阿哥如今的谈吐,可见兄弟们都已经开始学会怎么做一个皇子大臣了。
喜宴不能无休无止地下去,约莫宫里要散的时刻,四阿哥和五阿哥便要回宫复命,国舅府来的亲眷都相送出来,舜安颜因有家人挡酒,只是微醺,四阿哥本想说几句身为舅兄的嘱咐,奈何周遭太多的人,大家最终只是互相一笑便散了。
两人赶回宫,果然宫内喜宴将散,听说公主府一切妥当,太后十分高兴,而他们也正赶上好时候,太后道:“你皇阿玛刚下旨晋封了宫里几位娘娘,佟妃如今已是贵妃之尊,你们去给她行礼贺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