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嫔福气不浅,三四日后虽然依旧气息微弱,终究是捡回一条性命,太医向德妃娘娘保证密嫔死不了,但这一次怕是伤了宫体,也许会影响将来的产育,密嫔清醒时对岚琪笑道:“外头只当臣妾一口气生了三个皇子,再生下去怕是真要容不得臣妾,只要十八阿哥健康长大,臣妾将来能不能生一点也不重要。”
岚琪自然劝她宽心,在她看来,既然总要有年轻的陪在皇帝身边,和嫔、密嫔这样的,再叫人省心不过。而她此番回来,正好为了温宸的婚礼张罗几件事,在永和宫忙碌之余,就到启祥宫看望僖嫔密嫔,宫里的人一向知道德妃和启祥宫走得近,也并不奇怪。
那一日岚琪到时,和嫔早就在密嫔屋子里待着了,她先在僖嫔屋子里瞧了瞧,见她气色平稳,就做主让下人把十八阿哥抱来给僖嫔看看,僖嫔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说和十五十六阿哥小时候一模一样,感伤她没有力气再帮皇上抚养皇子,那满面惋惜和对人世的留恋,让岚琪心酸不已。
等她到密嫔的屋子来,宫女正伺候娘娘吃药,和嫔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边上,连岚琪走进来都没察觉,还是宫女们跪了一地,她才缓过神,上前迎接。
岚琪与她一道坐下,问道:“脸色很不好,这是怎么了?天气转凉,不去让太医把脉开一副补药入冬喝着,你虽然年轻,但今年刚生养了一回,怕是底气不足。”
和嫔尴尬地一笑,敷衍着:“臣妾没事儿。”
反是密嫔从容些,吃罢汤药漱口后,对岚琪道:“和嫔妹妹是惦记万岁爷了。”
岚琪笑:“惦记皇上?”
和嫔望了眼密嫔,似乎不愿她说下去,密嫔却道:“妹妹方才说,皇上从畅春园送了消息给贵妃娘娘,新收了一位高答应,请贵妃娘娘留心一下,回头在宫里为她置办一处住处。”
随着密嫔的话音落,和嫔沉沉一叹,这一生叹息里多少心酸无奈,岚琪感同身受,甚至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玄烨跳过她直接告知佟贵妃,佟贵妃虽说掌六宫凤印,可她从来不管是,事无巨细都是从永和宫走的,皇上这一回,是怕她伤心绕开了,还是故意的。他们分别时还好好的,纵然他不想自己回宫里来,可也没见不开心,还叮嘱她保重自己早些回园子里去,这才多少天?龙榻上又有新人了?
岚琪在这个年纪,这个地位,是不该也不能嫉妒吃醋了,可眼看着和嫔她们还在想不通的年纪,自己的情绪怎么会不被带动,若是荣妃惠妃在跟前,她们会摆出一大堆道理来劝和嫔不要难受,那些话岚琪虽然也会说,但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没话讲了。
等德妃娘娘离去,和嫔才急匆匆跑回来责怪密嫔:“姐姐你看,娘娘脸色都变了,咱们何必亲自告诉她,总是有人讲的,我虽然脸上挂不住,也不必说出来呀。”
密嫔拥着身上薄薄的毯子,无奈地说:“咱们说,总好过回头娘娘被别人揶揄,有些人巴不得皇上身边换新人,还轮不到膈应你我的,都是冲着永和宫去呢,这一回皇上更是直接绕开永和宫,那些人更加要幸灾乐祸了。”
从启祥宫回永和宫的路有些长,西六宫到东六宫,中间隔着坤宁宫乾清宫,要绕过长长的宫街,时近中秋天气转凉,背阳处风扑在身上寒丝丝的,岚琪方才在启祥宫闷的一身虚汗,冷不丁走到冷风里,直觉得浑身打颤,环春上前摸到主子的手冰凉,赶紧拉到日头里晒着,好声道:“娘娘心里不自在,也别折腾了自己的身子。”
岚琪点头:“我折腾自己做什么,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不自在,就是突然想到,我习惯了什么事都为他周全,也习惯了他什么事都来找我,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是我只有他,而他从来不是只有我呀。”
“娘娘,您言不由衷吧。”环春了解自家主子,这就是伤心了。
可岚琪却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与其说是多了什么新人在他身边让我难受,不如说他绕开我直接找贵妃,叫我心里空落落的,他恐怕也习惯了任何事都来找我的麻烦,怎么突然想起来,宫里还有位贵妃娘娘了?”她甚至冷静地对环春说,“再看看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这事儿到底不能避开岚琪的,皇帝虽然能找佟贵妃料理,可佟贵妃不懂怎么做,她和荣妃惠妃都不熟,自然还是落在岚琪的肩上,回永和宫不久就被贵妃请到储秀宫商议。
和嫔还在密嫔那儿没回来,这边姐妹俩说起来,佟贵妃啧啧:“皇上派人来,只说多了个高答应,我心想姐妹们若问起来,我怎么回答才好,就多问了几句来传话的人。听说这个高美人是汉军旗来的,比起往年进宫的这个年纪不算太小,已经十七八岁了,你猜猜是什么人送到皇上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