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八阿哥一定会让九阿哥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可今天看着胤禟嗜血的眼珠子,却动摇迟疑了许久。皇帝把整条行军路线上都安排了老四的人,以老四的为人,必然拼死支持弟弟在前线作战,十四可以高枕无忧,但这事儿有利必有弊,稍稍出点差错,他们兄弟就该互相猜忌了。想到这些,才慢慢伸出手按住胤禟的胳膊道:“你别胡来。”
但这迟疑的功夫,却叫九阿哥猜出八哥的心思,在胤禩面前没表露,离了八阿哥的家门,立刻就找来心腹,要好好合计一下,老十四和老四,动哪一个才好。
却不知,因九福晋那阴冷地一句“有去无回”,五阿哥那边始终忐忑不安,他既不希望老四或老十四出事,也不愿意胞弟胤禟去涉险,起初是不要妻子向任何人透露,不让妻妾和老九家的往来,但辗转反侧了两日后,心下一横,连夜把妻子叫醒与她商议,这件事一定要传递出去才好。
五福晋是老实人,丈夫怎么说她便怎么做,隔天进宫给婆婆请安,忍受了宜妃一番唠叨后,五阿哥早就派人帮她盯着永和宫的动静,果然午膳后德妃娘娘出去散步消食,这会儿已经去御花园了。
五福晋辞了婆婆这边,从翊坤宫一路赶去御花园,等着接应她的太监把她往德妃娘娘那里领路,五福晋便挨着德妃的近处,假装摔了一跤,弄出了动静。
岚琪这边听见声响,远远看到是老五家的福晋摔了,便带人一道过来,虽然她身边只有环春绿珠几人,可五福晋也不至于完全没察觉到这边有人靠近,她看也不朝岚琪看一眼。
绿珠上前要询问时,五福晋的侍女突然道:“福晋怎么不和九福晋一道进宫,好歹有个人分担,娘娘要赏花差遣宫女就是了,非要折腾儿媳妇。”
五福晋怪侍女多嘴,可提到九福晋,她恹恹地说:“上回和她一起走,说起十四爷西征的事,你猜她说什么,竟说人家有去无回,那模样信誓旦旦的,我是吓得魂都没了,再不要和她一起进出。”
绿珠听见这句,吓得目瞪口呆,转身看主子,岚琪也是一脸怒色,但一转眼就变得柔和,主动上前问五福晋:“没事儿吧,这是摔在哪儿了?”
五福晋这才“看见”德妃娘娘,颤颤巍巍起来,敷衍了几句,岚琪让身边的人送她出去,五福晋却再三拒绝,像是怕被人瞧见一般,岚琪便没再勉强,带着环春她们回永和宫了。
到屋子里坐下,环春端水来洗手,轻声道:“五福晋样子很古怪,您觉出什么吗?”
岚琪净了手,用软布裹着手,回忆方才的一切,问环春:“你觉不觉得,咱们从出门起,就有人盯着。”
环春点头,道:“奴婢才觉得,五福晋像是故意在那儿等着,故意说给咱们听的。”
一盏茶后,环春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奴婢刚派人悄悄跟着五福晋,回话的说,五福晋既没有去翊坤宫回话说走了,也没有交代摘花的事,听说早就辞了宜妃娘娘要离宫的,所以根本没什么赏花摘花的事,那侍女胡说的。”
岚琪心里突突直跳,五福晋那些话若是胡说八道,那九福晋说十四要有去无回就该是真的喽,老九家的一向阴毒狠辣,她未必不是从胤禟嘴里听说了什么,护犊子的心上来,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向来温柔的人眼底泛起杀气,直叫人看了胆战心惊,环春被主子唤了声,也唬得浑身一颤,岚琪则吩咐她:“把胤祥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九阿哥那边,做事也而是雷厉风行,合计了几日后,不影响十四出征的前提下,决定先动了老四。大敌当前,就是京城再乱,十四也要发兵,而眼下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加之前日中秋国宴,京城里许多官员以及使臣,进进出出人员混杂,出了事要查也得费一番功夫。更方便的是,四阿哥住在圆明园里,每日返家的路途总要经过一些僻静处,出点什么事,只怕“在所难免”。
这一日,胤禛如常从紫禁城办了差事,和年羹尧、李卫在兵部走了一圈,分别后照旧做马车回圆明园,彼时日近黄昏,过了中秋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马车刚刚离了京城热闹的地方,立刻就昏暗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把式蹲在车轱辘下点灯,那火折子像是受了潮,怎么也擦不燃,胤禛在车里听得声响不断,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可那车把式却不等回话,突然一头栽倒下去,胤禛一愣,猛见从车把式身边站起黑影,那黑衣人长刀一晃,才探头的月光折射其上,一道微弱的银光从胤禛眼前闪过。他迅速放下帘子,握紧了腰际的佩刀,边上小和子也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护在了主子身前。
然而不等黑影窜上车来,外头却先乱了,只听见一片厮杀声,刀剑相交发出催人心肝的响声,小和子陪在门前稍稍挑起一个帘子,那么巧正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十三爷在与黑衣人拼杀,而他身后少说几百个兵差,那些黑影虽然身手了得,奈何寡不敌众,被活生生压着打,小和子惊呼:“四爷,十三爷来救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