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空着嘴巴以后怎么出去见人。”现在医疗技术不发达,想要补两颗牙恐怕还要不少钱。她和华子无亲无故的,虽说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她,但她也没那么善良会主动赔偿。
华子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壮汉,听见钱青夏的教训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低下头,盯着地面不说话。
他变得沉默起来,钱青夏也没有再继续教训他。她接过夏丽慧手中沾了水的帕子,亲自替他把脸上的血迹擦掉,擦掉以后,钱青夏才有心思打量他。或许因着是少数民族的原因,所以华子五官立体又深邃,脸颊消瘦,倒有几分硬汉的气质,看起来痞帅痞帅的,估计换一身行头就能迷倒一大片的人了。
钱青夏把脏掉的帕子拿给夏丽慧,她起身,让夏丽慧帮着顾东明把伤口处理好。随后她拉着张开元走到旁边:“张导,我想了想,刚刚我那个提议有些唐突了,也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见,所以这几个人我可以自己出钱聘请……”
张开元一听,立马打断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剧组本来就缺人,我也正好想招人,现在你帮我找到了我还省心不少,况且你提出的这个解决办法好处也多。”
张开元看向华子,随后收回视线:“最重要的是,人家听你话,我也就放心了。”
“也就你这种小恶魔能以暴制暴制住人家了。”张开元感叹,这个世界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稀奇啊稀奇。
“???”钱青夏不明所以,她脑袋后缩,挤出了浅浅一层双下巴,张导是从哪里看出来对方听她话的?明明是他大家输了自觉自己没有面子,所以才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的。
钱青夏撇下他,自己揭开锅舀了饭填饱了肚子。吃完饭后,他掰开华子的嘴巴检查了一下,又把药清理掉重新给他上了一层,随后她挥手把人打发掉:“明天早上七点钟过来这边上班。”
华子沉默点头应下,算是把钱青夏的话记在了心里。钱青夏仰着头观察他的表情,华子长得很高,钱青夏站在他身边,显得又小又瘦,难得被衬出几分娇小感。
等华子走后,夏丽慧终于松了口气,她伸长了脖子望着门口,钱青夏随口叫了一声:“别看了,人都走了。”
夏丽慧闻言缩回脖子,好奇的绕到钱青夏身边:“诶?怎么回事啊?他怎么门牙都掉了?多滑稽啊,跟小丑似的,我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没笑出声音来。”
“你随便笑,不用憋的。”钱青夏温尔一笑:“只要你不怕被打。”
“……”夏丽慧连忙松开她,嘀咕着走开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大家都对钱青夏尊敬了几分,原先以为她只是个调皮和演技好的初中生,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个有担当有胆量的大人物,别说是留在大本营事后听人说起的人对钱青夏敬佩不已,当时在现场的更是想起那场景就热血沸腾,恨不得再看一遍。这种和电视剧一样的热血场景竟然能亲眼看到,还是在钱青夏这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身上,也算是世间仅有了。
钱青夏最为明显的感受就是,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带着狂热,就是一脸的神奇,活像她是什么修炼了几百年成精的妖怪一样。钱青夏接过宫叶舟递过来的糖塞进嘴里,她手指垫着顾东明的剧本:“这部分准备好了么你还吃糖,想被张导骂么?”
“准备好了。”宫叶舟一听到张导立马挺直了身子:“保证不会再被你带着跑了。”
先前这幕戏已经拍过几次了,第一遍的时候,宫叶舟被钱青夏的演技惊到忘词,张开元忍下了脾气。等到第二遍的时候,宫叶舟虽然记得了词,却说得皱皱巴巴,第二遍ng。第三遍的时候,宫叶舟表情不对,张开元深呼吸一口气,打发两个人过来休息,对对戏,然后就去拍夏丽慧的戏份去了。
钱青夏不屑嗤笑:“只要我想,还没有不被我带跑的。”
尤其是你们这些纯情小男生,钱青夏含着糖,托着下巴,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开始朝油腻大姐姐那方面发展了,怎么内心戏这么多?
恰好夏丽慧那边拍完了,张开元重新叫两个人过去,沉默寡言顾东明立在一旁,这段时间和钱青夏演戏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容易开小差,一开小差就会忘记台词,或者表情控制得不够完美,所以他打算多观摩观摩钱青夏的演技,找到自己不会被带着跑的突破口。
场记举着场记板,打板后飞快退下:“《月牙湾之恋》第六十五场第五镜第四次,action!”
钱青夏低头盯着脚尖,脚尖上的鞋已经被穿得发灰,白色的布料更是被洗得发白,看起来十分凄惨,要是家境稍微好一点儿的,恐怕早就扔了百八十遍了。仰心月不安的动了动脚,想要把脚上的鞋藏起来,她抿着唇,低着头绕开孤独亦清,孤独亦清家里条件好,长得又帅,在学校里人气也高。
先前因为被挤得撞进了司佳森泽的怀中,她已经备受学校女生的排挤和恶意,所以她不想再和孤独亦清有任何的接触。
她只想好好学习,课余时间接接兼职尽快攒齐下半年的学费。
恋爱和友情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奢侈品,一个只能远观不可近看的如梦境般美好的东西。
仰心月后退两步,绕过孤独亦清往前面走去。她头上**的,那是班级里的女学生故意针对她的恶作剧,故意把盛水的盆放在门口,她推门进去,盆掉下来,水撒了她一身。随着教室里的哄堂大笑声,仰心月觉得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所有都被同学踩在脚下,压碎蹂躏,一文不值。
她忍住眼眶里的眼泪,现在不过才上午第一节 课,她不能回宿舍,所以还要穿着这身湿衣服度过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这么热的天气,估计也快干了吧……
仰心月含泪的眼中透出些许迷茫,她呆呆的看着镜头,目光没有任何焦距,像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这个场面宫叶舟已经看过三遍,他做好心理准备后,转身飞快拉住仰心月湿湿的衣服,将她的手腕紧紧抓在手里。他两条长腿一迈,飞快走到仰心月身前:“跟我走。”
“去哪儿?”仰心月没抬头,只是低着头,她眼眶的眼泪快要决堤而出,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出丑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因此仰心月紧咬着自己下唇,忍住委屈和想哭的**。
“跟我走就是了。”孤独亦清二话不说,一向笑着的他脸色沉下来,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强硬的把仰心月拉出去走了几步,仰心月倔强停下来,甩开他的手,声音冷淡:“不用了。”
“我们不熟。”仰心月别开头,往回走去。
宫叶舟皱眉,一边心里吐槽这丫头甩得也太用力了吧,一边追上去,从身后环住人:“跟我去换衣服,好吗?”
他声音沙哑,语气温柔,带着心疼和不忍。
“换完衣服,我就送你回来。”
仰心月被他整个圈进怀中,耳朵、脸颊,立刻不争气的飞上了红霞,远处依稀显出几个人影,仰心月怕这画面被别人看去,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害得她处境更加艰难。她如被猎人的网圈住的小羊羔一样奋力挣扎起来。
只是她越挣扎,身后的男人抱得越紧,仰心月挣扎得满脸通红,衣衫微乱,头发偏到一旁,露出红透的耳朵。孤独亦清于心不忍,松开人,改为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一阵沉默。
面前的人动也不动,像木偶似的立在原地。孤独亦清心里担心成一团,他绕到前方,伸手抬起仰心月的脸蛋:“你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人满脸泪痕,哭得鼻尖发红两眼含满了眼泪。即使见过钱青夏哭过三次,宫叶舟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抬起袖子,想要替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仰心月后退,挥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的哭腔,又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我求求你们,你们不要再和我有任何联系了,我现在的处境还不够艰难吗?我的课本被人撕碎,我的书包被人悄悄划烂,现在我连进教室,都有人接了水故意看我出丑,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完成学业。”钱青夏念到情深之处,还有点破音,张开元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过随后他想到现在不是该笑的场景,又赶紧压下了脸上的笑意,聚精会神的盯着机器。
“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我要自己打工才能挣足学费,而你们呢,你们生来高高在上,你们生来衣食无忧,你们备受其他同学的簇拥,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有了,也什么都不用想,不用为了生活发愁,不用因为以后而觉得迷茫。”
“所以我求你,求你多为我想一想。”仰心月泪流不止,哭得声音都哑了下来,她沉默片刻,别开脸,语气带着央求,如饿了找主人讨食的猫儿一样:“好不好?”
“我想过简单的生活……”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下来,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
宫叶舟久久没有说话,他看钱青夏哭成这样,喉咙也不禁哽咽起来,鼻子酸酸的,眼里的水光若隐若现。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好。”
“不过,我希望我和你还是朋友。”宫叶舟艰难念出台词,他吐出一口气,拉起仰心月的手:“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永远在你身边。”
张开元指向夏丽慧,示意她可以过去了。夏丽慧点头,立马挽住小姐妹的手往花园走去,机器扫到夏丽慧,夏丽慧停住,脸上表情复杂,随后她像被抢了玩具恼羞成怒的娇娇女一样,飞快冲上前拍掉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仰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