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嘉皱皱眉,缓缓松手。
薛翃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快步倒退,道:“小道告退。”不等正嘉开口,转身飘然往外去了。
这次正嘉真的动了怒,抬手一拍桌面喝道:“和玉!”
郝益吓得瘫软在地,薛翃却仍是置若罔闻,那道醒目的身影很快地出了省身精舍,下台阶往前殿而去。
正嘉皇帝眼睁睁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身影从朱红色的槅门之间一跃消失,像是一片轻云绕出了自己的掌心。
皇帝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
这会儿郝益求饶道:“奴婢一时情急,请皇上饶命!”
正嘉这才收回目光,喝道:“什么事!”
郝益头不敢抬,跪在地上道:“回、万岁爷,是含章宫庄妃娘娘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是娘娘突然腹痛,就快要生了,已经传了太医院的人前去。”
“这个也要如此鸡飞狗跳地来报?”正嘉皇帝面有愠色,淡漠地说道:“让人去好生伺候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禀就是!”
“可、可是,”郝益有些慌张,迟疑了会儿道:“主子,含章宫的人说,庄妃腹痛的十分厉害,先前还晕厥了一次……所以他们、他们想请皇上亲临含章宫。”
“糊涂东西,你真是越发会办事了,妇人生产,血光冲天,朕去干什么?”正嘉说着起身,拂开帘子往内打坐去了。
郝益跪了半晌,无可奈何,只得退了出来,出精舍转前殿,含章宫的人还守在养心殿外,郝益出外,硬着头皮道:“我方才禀告了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
其中一名宫婢见状就知道皇帝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忙又求道:“郝公公,我们娘娘的情形很不好,若不是这样,奴婢也不肯过来打扰呀。先前娘娘其实也已经交代了不许我们搅扰皇上的清修,但是只怕、只怕……”
郝益想到方才正嘉的反应,十分为难:“庄妃娘娘是最知道皇上心意的,所以才不叫你们来打扰。放心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赶去含章宫了,娘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宫婢哭道:“公公,倘若有个万一呢?求您向皇上再通禀通禀,皇上是九五至尊,如果有皇上坐镇,娘娘一定可以顺利生产的。”
郝益有苦说不出,忙道:“不许落泪,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哭?”
如果换了田丰,早不由分说把人打走了。但郝益毕竟心软,也知道女子生产十分凶险,不忍心就拒人千里,他踌躇无解,直到脑中灵光一闪:“你们在这儿,方才可看见和玉道长经过了?”
两人齐齐点头。郝益捶胸顿足道:“哎呀,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
宫女不解:“拦着她做什么?”
郝益说道:“糊涂东西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和玉道长的医术最是高明,先前宝鸾公主的病太医院还无可奈何呢,在她的调理下却大有起色,还有皇上的头疾也多亏了她,就算庄妃娘娘真的有什么为难……只要有她在,保证无事!且她是修道人,又是个女子,何等便宜!岂不是比整个太医院还强?”
两人听了着急:“可是、我们含章宫的人从没跟和玉道长有过交情,她若不肯呢?”
郝益道:“道长没来京城前难道就跟公主有过交情?她们修道人本就慈悲为怀,你们留着眼泪到她跟前儿多哭一哭,再使劲求一求,保管她心软答应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含章宫的人得了郝益的指点,急急忙忙离开甘泉宫,追着薛翃离开的方向而去。
大概半刻钟,果然看见那道独一无二的玄服身影就在前方,只是此刻在她身前还有一个人,那人身形偏瘦,神色肃然,身着大红色的官袍,居然正是内阁的夏太师。
两名宫人面面相觑,迟疑着上前。
第32章
薛翃先前离开甘泉宫, 恰遇到夏太师从康妃的雪台宫出来, 狭路相逢。
若说康妃单纯地得罪薛翃,被罚闭门思过,那还罢了, 自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可是又牵扯在张贵人之事里,恰张贵人又是以死相告,这件事当然不会善了。
皇帝先前单独召见夏太师,言语中就敲打过了,夏苗也知道夏英露从此不能用了。
本是对康妃寄予厚望的,没想到短短的几天, 已经从九霄云外跌落在泥沼之中, 彻底无法翻身。
这意味着夏家在宫内的助力也随之消失了,顺便还狠狠地削了夏家的脸面。
最令人窝火的是,这件事竟然不用夏太师的死敌颜首辅费一点力。夏苗几乎能想象在颜府里, 颜幽那得意狂笑的嘴脸了。
从养心殿出来往雪台宫,直到现在,夏太师的脸上一直都在阴云密布, 隐隐地电闪雷鸣。
只是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去故意为难一个方外之人, 且还是个小丫头。
眼见两人越走越近,薛翃打了个稽首,说道:“太师安好。”
夏太师很意外, 没想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 于是缓缓止步, 莫测高深地回道:“和玉道长。”
原先他高冷地目不斜视,此刻眼珠转动,斜睨向薛翃。
之前夏太师只是远远地看见过薛翃,自己的印象加上别人的传说,只知道是个绝色的女孩子,如今近距离相看,却着实更有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本来最素淡的玄服,却成了最合适她的映衬,真的是肌肤如雪,眉目入画,风流超逸,令人心折。
怪不得向来高傲的皇帝也另眼相看,只女孩子果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夏太师的孙女夏英露本也是个绝色,但跟眼前之人相比,却俨然成了太过明艳的庸脂俗粉。
薛翃道:“太师可见过康妃娘娘了?”
夏太师心头一凛,双眸眯起:“怎么,和玉道长是来向我示威来了?”
小全子本跟在薛翃身侧,给夏太师炯炯的目光扫视,自动地弹后数丈。
薛翃却仍面沉如水:“太师既然见过了娘娘,怎么还说这种不通的话?”
夏苗顿了顿,继而冷哼道:“和玉道长虽是修道人,但委实地目光如炬心思玲珑,康妃娘娘明明是因你而失宠于圣前,但照你所言,却竟是别人的手笔,跟你无关了?”
薛翃口吻淡然:“得罪康妃娘娘,就是得罪夏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