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要走,却又回头道:“皇帝为了和玉也是煞费苦心,是怕我们赶去云液宫会惊动到她,所以才特叫皇后来此的吧。”
正嘉并没有回答。
太后离开后,郝宜又从外头兜了进来,道:“太医们说,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昏迷不醒。”
正嘉右手紧紧一握,反手狠狠地砸在龙椅负手上:“若和玉有个万一,朕要他们统统陪葬!”
***
慎刑司。
皇后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算已经是五月,一进牢房,却觉阴冷刺骨。
皇后望着太子赵暨。后者的冠带已经给除去,只穿一袭青色长袍,脸色雪白,靠在墙边坐着。
何雅语心痛万分:“暨儿……”
赵暨抬头,双眼看向皇后。何雅语痛心疾首:“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忽然,太子笑笑:“我不是遂了母后的心愿了吗?”
“你说什么?”
赵暨淡淡道:“这不就是母后想要的吗?”
何雅语蓦地冲上前,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赵暨脸上:“你还在胡说!”
赵暨被打的很重,脸上立刻浮现几道红印子,但他却没有丝毫伤心的表情,顺势往旁边倒下,太子跌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皇后又惊又怒,又是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本来是命定天子的儿子,突然间从九霄之上落到这样的泥淖,再也不能踏上那咫尺之遥的皇位了。
而且皇帝的态度,却更让她绝望。
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你这混账东西,你这畜生,”皇后也有些失控,“你辜负了母后对你的期望,你这不孝子……”
“这都是你自找的!”太子停了大笑,突然厉声喝道。
皇后惊呆了:“你、你说什么?”
赵暨望着何雅语,道:“这不是你逼我的吗?从小到现在,在母后眼里,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挡箭牌,是你的刀?”
“混账!”
何雅语还想喝骂,赵暨已经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受够了,母后。”
他的样子异乎寻常的淡定,让皇后在愤怒失望之余又有点恐惧。
赵暨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何雅语:“还记得六岁那年我病的快要死了,母后做了什么吗?”
何雅语呆呆地:“你、你在说什么?”
时隔多年,她早就忘了。
“你果然忘了,”赵暨大笑,眼中的泪一涌而出,“你果然忘了,但是我忘不了,那年外公因为贻误战机,薛将军要以军法处置他,母后没有管我病没病,啊,不对……也许对母后而言我病着更好,你催我到父皇面前,为外公说情。”
何雅语皱眉,转开头去。
赵暨说道:“我去了啊,那会儿可真冷,我跪在养心殿门口,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冰冷的地上,最后发生的事母后记不记得?”
何雅语道:“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当然要提,”赵暨摇头:“那时候是端妃娘娘赶了去,她把我抱在怀中,当时她哭了,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我当时冷的浑身冰凉,但她的泪滚热,打在我的脸上。她抱着我,我才活了过来,是她向父皇求情,我才捡了一条命!”
何雅语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道:“那又怎么样,事情是她的父亲挑起来的,如果不是薛之梵故意为难你外公,你外公又怎么会差点给他处死?”。
“不是!这是你一面之词,”赵暨大声喝止了何雅语,道:“父皇当然也知道黑白对错,所以才不肯答应我,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才给你欺骗了。”
何雅语皱眉:“你宁肯相信她,也不相信你的亲生母亲吗?”
赵暨幽幽然说道:“我相信过你啊,母后。”
这一句话,说的却如同坚冰落地。
赵暨走到何雅语身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母后,我相信过你,你知道的。”
他喃喃地:“你一直觉着端妃娘娘居心叵测,甚至觉着她对我的好都是别有用意的,你不停地跟我说这些,说的我都相信了,但是直到现在,我记忆里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是跟她有关!你是我的生身母亲,但是真心疼爱我的,不是您!”
“你是给她蛊惑了!”何雅语浑身发抖,“她就算死了,也不放过你!现在更是害得你进了这里,你居然还惦记她的好?”
赵暨说道:“是啊,她死了。”他叹息似的说了一句,“她死了之后,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年端妃娘娘不去救我,让我死掉,也许她就不会死了,不会死的那么惨!”
何雅语瞪着他:“你闭嘴!”
“我会闭嘴,”赵暨说道,“等我把这三年来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就会永远的闭嘴了。”
何雅语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眼中透出恐惧:“你胡说什么!不,不许你胡说!”
赵暨转身,走到旁边的小床边上。
“母后应该还记得那把刀吧。”赵暨低着头。
何雅语脸色一变。
赵暨继续说道:“母后当然会记得。虽然这么多年您只字不提,弄的好像自己一无所知一样,但我知道,您跟我一样没有忘记,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