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璧(1 / 2)

画堂春深 浣若君 1774 字 1个月前

前胸绣的是狮子吞日, 狮嘴大张, 意欲吞日, 脚下云海翻腾。朝之二品武将, 上朝参政, 穿的便是这二品蟒袍。

小时候的宝如谁都不怕, 最怕这穿二品武官服的男子们, 概因武官皆生的面目黝黑,凶神恶煞,再兼胸前那意欲吞日的狮子, 锋牙外露,再兼他们一伸手讨抱,狼外婆一般唬人, 宝如连爬带抓, 往祖父怀里爬着,那是多年的噩梦。

如今, 她的丈夫竟是个二品武臣了。

分明上了两个月的战场, 虽宝如不曾去过, 但常听灵郎谈起, 说二少爷和世子爷在何处又歼围了多少土蕃人, 从宕昌为始,沿剑南道收复了多少失地, 杀了多少土蕃兵。

可以想象,从五月到七月, 在最热的暑天里, 在高原上,他曾策马奔驰过多少地方,受过多少风吹雨淋。

可他眉宇间仍是那股子温温的书生气,眉目如画,面白如玉,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清流如水,盯着她,仿佛千年万年,他亦有这般的耐心与好脾气。

“这院里的丫头们是越来越懒了,我走时,院中便是这个样子,回来,仍是这个样子。”季明德道,声音依旧淡而温和,瞬时,叫提心吊胆多日的宝如一颗心落回了胸膛之中。

她睡懒觉的功夫,他已经入朝,见过一回皇帝,下罢早朝回来了。

宝如脑子里一团乱,回头见季明德拂起妆镜上的帕子,盯着那枚夜明珠在看,顺着弯子笑道:“那是王爷的宝贝,前些日子他赏人,悠容得了四枚,我得了三枚。”

季明德遂又遮上帕子,白日里,那不过一枚瞧起来有些黯淡的顽石。他道:“这东西不是常物,虽好,于人身体却无益,不能置于起居处的,明日将它收回匣子里去。”

宝如笑了笑,挣扎着要去够衣服。

昨夜恰是她最疯,今天遍体疼痛,尤其一弯腰,两条腿连酸带痛,火辣辣的,合拢不到一处。褪肩换衣的功夫,忽觉得背上火辣辣的,回头,季明德双眸似狼,唇角噙笑,恰似平日杀人的目光,正盯着她。

他在床上,若狠起来,便是当日杀季墨时的章法。

剥皮抽筋,她能活到今早,也算奇迹了。

季明德见宝如取银钩,下了纱帘,意欲将自己遮起来,一挑手又将它挑了起来。

美人便换衣,也是美的,日光洒照在床上,恰透过她骨肉丰匀的香肩,沉洒在弯弯的锁骨漩涡之中。白肤叫阳光照成蜜色,分明昨夜才尝过滋味,此时他又有些饿了。

自成亲以来,他也未曾如此坦承的,欣赏过她。

宝如立刻冷脸,悄声斥道:“晴天白日的,快下了帘子,我要换衣服。”

“昨夜拉着扯着,哭着喊着叫达达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冷脸。”季明德语中带笑,手攥银钩,将她手中的帐子一点点扯了出来,重又挂了回去,依旧目光如狼。

两月不见,他就来过一封信。她本有无比的思念,不知为何此刻见着了,却无比的不自在,是因为他身上这件衣服的缘故吧,曾经寒窗苦读,一门心思要读书致仕的书生,进士不曾考得,却成了一方都护府的大都督。

经过这一回与土蕃大战,他手下如今致少三十万兵,虽不能与尹继业抗衡,在朝也是无人敢置啄的封疆大吏了。

腿太疼,弯腰便疼。海棠金丝绣的肚兜也不知怎的竟挂在床顶的香囊上,宝如不好直起腰来,指着道:“明德,将它给我摘下来。”

“再叫声亲达达我听。”他依旧在笑,两颊酒窝衬了满满的甜,与补子上那凶神恶煞的狮子囧异。

宝如立刻脸红:“我何曾叫过什么亲达达,不可能……”忽而她又会过意思,她分明是在唤,明德,明德,但舌头是软的,口水哆嗦,在他听来恰似达达,达达。

达达在秦州话里,可是爹的意思呢。

宝如两颊一红,扯过淡蓝暗花的寝衣披上,低声道:“谁将它挂在这上头,天打雷劈……”

季明德本在笑,忽而脸寒:“怎的到此刻了,也不见一个丫头进来给你梳洗?”

宝如柔声道:“皆打发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那几个丫头,本也不是我的,何况年纪也大了,该到嫁人的年纪了。”她依旧不知该如何把昨夜那荒唐的一段儿给说出来。

若说出来,他会不会此刻就提刀去杀李代瑁和顾氏?

顾氏倒还罢了,再叫宝如见着她,没借口找借口,也要撕烂她的脸。李代瑁便死,宝如也无甚稀罕,可恶的是,她的名声从此就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