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蛮(1 / 2)

画堂春深 浣若君 2023 字 1个月前

宝如起床, 将隔扇门拉开丝缝隙, 隔着过厅, 并看不到前厅。但显然季明德气急败坏, 压低声音道:“没的事, 那不过个妹妹而已, 您怎能这样乱说?”

身高八尺的儿子, 虽不是亲生的,生到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二品武官莽袍, 如此俊貌威严,可在杨氏心里,他清空是那个穿着开裆裤小牛牛乱乍的皮孩子。

掸子打在身上自己也疼, 杨氏怒道:“你再敢把她弄回来, 这屋子里绝不肯再要你,现在进去, 给宝如陪不是去。”

她声音极大, 掸子一下下打在条案上, 啪啪作响, 还挤眉弄眼, 意思是让季明德多叫两声,声儿再大一点, 好装出个疼样子来。季明德不肯装,也不肯叫, 她越发的气急败坏。

俩人忽而同时回头, 恰见宝如趴在门上,伸着个脑袋,两眼睁的圆圆,小嘴儿圆张着,口水欲落,一脸的茫然,两耳高竖,看的极认真。

儿媳妇看着,不打不行了。

这下是真抽,一掸子抽在宝蓝色的缎面袍子上啪一声响,杨氏道:“快去,给宝如赔不是。”

季明德进了卧室,樱草色的缂丝床屏叫银钩高高挂起,沉潭碧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宝如就坐在床边,乌发捋在一侧,也不看他,见他过来,转身上床,卷起整床被子,滚到了床里侧。

杨氏打他,看似是因为生气而教训他,但其实是为了他们夫妻好。她先训过一顿,再将俩人圈到一处,宝如心中的气消了一半,他再哄一哄,这事儿基本就可以过去了。

季明德换衣,再到隔间洗澡,带了一身的冰凉水气出来,在床边坐了片刻,再看宝如,她袖手在胸,双眼紧闭,一点红红的樱唇微撇,是个气鼓鼓睡着的样子。

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季明德默了半晌,去拉被子,宝如蓦得转过身来:“你曾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季明德怔了怔,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遥指着窗子道:“瞧那窗外的两株海棠,春来先发。我自发,给她取名叫季棠,这你知道的。”

“棠棠说,她不想和爹爹睡一个被窝。”宝如闷闷说着,隔被捂上了肚子。

这不肯要一个被窝睡的借口,普天下大概就她能想得出来。季明德倒叫宝如逗笑,自拆了一床被窝来盖着,吹熄蜡烛,又同时沉默。

想来想去,季明德道:“她很可怜。琳夫人因为给我们供了物资,叫赤炎派人给杀了。只留下她,无依无靠,我便将她带回了长安。”

“果真可怜。”宝如应道。

季明德又道:“我十六岁那年去怀良,在琳夫人的农场里做过几日苦力,吃不惯沾腥带毛的羊肉和糌粑,她每日送我一个细面馒头。”

这恩情,听起来比李远芳的还大。李远芳生的太黑,性子也不好,所以季明德瞧不上,但卓玛的性子是真好,憨憨傻傻的,懵懂又天真,宝如觉得他这非是这些日子急着没处泄火要纳个妾来,他是动了真情了。

再回想自己和他的缘份,他一路豺狼似的盯着她,抢光她的家财,也许豺狼滴了滴眼泪,也是看她可怜,才娶回家的。

“往后,她不会再回来了……”他话音未落,院门上便有人在叫:“秋瞳,苦豆儿,开门呀,我是福嘉郡主。”

过不得片刻,叫季明德打发回义德堂的卓玛非但没去霍广义家,还又跑回来了。

季明德还想起来,宝如闷声道:“就让她住着吧,那么可爱的孩子,又何必带出去?”

*

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今天宫里才给季明德赐了个妾出来,明儿立刻,紧跟着就给悠容一个公主封号,福安郡主,从此正式成了福安公主。

宗亲的女儿突然赐封号,十成十都是要拉去和亲的。

李悠容还躺在病床上,连生死都不关心的人,才不管这个。

老太妃是气的直叹气,当着传旨太监的面怒骂道:“太后娘娘这是当我这个老骨头已经死了不成?一个悠悠还没接回来,我看她敢把我的悠容送去和亲?”

这小太监名叫王朝基,虽小,却是小皇帝面前的一等大太监,皮笑肉不笑:“老娘娘言重了。尊府王妃怎么没的,太后娘娘和皇上一清二楚,那样的王妃养着,福安郡主肯定失了调/教不是?

太后娘娘是想把福安公主接到宫中,悉心教养,至于和亲的事情,咱们另说。”

此时才不过五更,老太妃气的毛发倒立,尹玉卿在看笑话,宝如身后猴着个憨乎乎的卓玛,仍在不停摇她的椅子,摇的她头晕眼花。

伴着一股子凉风,李代瑁一身官袍摆子狂闪着,怒气冲冲进了门,一把抓过圣旨砸在王朝基身上,手中一根马缏,一缏子抽花了王基的脸:“滚。”

虽说尹继业仗着太后和长安城外的驻兵很猖狂,但李代瑁多年的积威犹在,小太监么,当然是受夹板气的,一看大势不妙,卷起圣旨便跑。

待几个小辈退了。老太妃手肘在圈椅柄上,两只老目灼灼:“皇上这还没亲政了,白凤的手就敢插到这府中来,待皇上亲了政,你退下来,几个孩子可还有活路?”

……

“虽说你那媳妇不是个东西,可她有一点说的没错,该黑就要黑,否则,便只有叫人欺死的份儿。你这辅政大臣若是有一天不做了,荣亲王府一府,便是万劫不复!”老太妃恨恨道。

皇帝还小的时候,当然不存在威胁性,不过个需要教导的孩子而已。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想要亲政,李代瑁渐渐变的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