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继室 启夫微安 2860 字 1个月前

“都说太太性情高洁而文雅,又是出身诗书传家的金家,饱读诗书,自然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哪里会贪墨主子的嫁妆?”双叶一边拿眼睛四处瞥一边替郭满抚胸口,“您千万莫慌,只要您好好说,太太定不会为难姑娘的……”

郭满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希冀地看向郭昌明:“真的么?可是母亲之前不还为了三姐姐要用烟罗,特意遣李妈妈……”

“说得这是什么话!”金氏还未开口,郭昌明倒是立即截住这话。

儿女都是债,三女儿这事儿不要再提。

他拍拍郭满,语重心长地安抚,“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自然全给你带走。太太再不会贪你这点儿东西!”即便当年亲自清点了这些物件,双叶前头念的,郭昌明还是一点印象没有。不过十二仕女图和八幅山水虫鸟水墨他十分熟悉,不正巧摆在正屋里头嘛!

郭昌明一张嘴,就由不得金氏接话。金氏数次想辩解,都被郭昌明十分不给面子的打断。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何需要纠结的?俗物沾染多了,凭地降低了读书人的操节!

于是他十分爽快地做了决定,“若是不安心,一会儿就叫下人给你搬回院子去。左右你那院子也大,摆放几件东西也使的。”

郭满看了一眼面色刷白脚下打摆子的金氏,欲言又止地道,“若是母亲……”

“哎~她自是不会贪墨你这点的,你放心!”

郭昌明也是个好面子的性子,在女儿面前也是要摆谱的,“为父说得便是道理。你自管全带了走,就是那屏风一直摆在屋里有些旧了,毕竟十多年了……”

“无事,这些是娘留给女儿的,就算旧了也是念想……”郭满十分感动地看着郭昌明,真心实意的感动。这究竟是个手指头多么松的人啊,她快感动哭了。

郭昌明摇头叹气,“可怜你娘红颜薄命,苦了你了。”

金氏站在后头,整个人已然僵成了块石头,眼中闪着泪花儿。

东西说搬就搬,一点不待转圜的。

金氏本还想借头风犯了把郭昌明给糊弄走,结果郭满病歪歪地赖在她屋里不走。郭昌明这个不通庶务的读书人,便亲自指挥着正院的下人去开了她的私库。婆子们不敢违背他,顶着金氏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了库房门。

且不说郭昌明亲自进去,看到不少本该是别人的东西却在金氏库房,心中是何感受。就单这金氏夜里睡不着爬起来去库房,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憋昏死了过去。

大房这点动静瞒不过郭家其他几房的眼睛,都在看笑话。

郭老太太听说金氏居然没出息的气晕了,心中十分鄙夷。果真是穷酸人家养出来的,见钱眼开,真真儿丢了郭家的脸!

这般鸡飞狗跳的日子一晃就过,转眼就到了郭满出嫁的日子。

这日,天公不作美,京城倾盆大雨。

大雨的天气十分适合补眠,尤其郭满这种雨天便容易犯困的特殊体质。此时蜷缩在被褥里,抱着被褥死活不愿意睁眼睛。

青纱帐外,双喜双叶急得快哭出来。

第5章 第五章

姑娘家嫁人是件大事,自当举全家之力仔细操办。更何况此次与郭家结亲的不是一般人家,可是京城头一等的百年世家周太傅家的公子。便是郭六姑娘再不受家中重视,操办起来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郭家几个主院的主子卯时三刻就起身了。

门外大雨将天地连成片,铺天盖地落下来。打在院落的草木上,屋顶的绿瓦上,沙沙作响。天色尚未明,依稀还能听见丛中虫鸣声儿。衣着喜庆的管事早已插了腰站在廊下,压低了嗓子指使下人做事。

丫头婆子们行色匆匆,抱着一叠叠大红灯笼展开了点上,沿着抱夏到长廊一盏盏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湿漉漉的,下人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再大的雨也浇不灭郭家这举府的喜气洋洋。

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素来是当家主母给操办。便不是当家主母,也是应当由一房正方太太来。不过郭满的生母早逝,亲事自然是落到身为继母的金氏手上。本来她操办得好好儿的,前儿突然说是犯了头风,突然间就撂了手。

眼看着郭满的好日子就到了,这哪里是能这么耽搁的?

郭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心里明门清儿。金氏头风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要在出嫁前几日犯。老太太心知她是被郭满给讨走了林氏留下的那些东西,心里不舒坦,故意地折腾郭满。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无奈,只能接过来。

一件事经两人手,自然要乱套的。

知道金氏是个贪的,昨儿郭老太太光是查验嫁妆便忙了半宿。此时正由下人伺候着梳洗,又要置办下面的事儿。

耳边下人正小声地说着话,她一边戴上抹额一边忽而又忆起金氏故意没给郭满请教养嬷嬷的事儿,当即面上一变。

姑娘家到人家去,不通人事儿可怎么行?

仓促之中,她偏头往痰盂里吐了漱口水,慌里慌张地叫了管事妈妈赶紧指派房妈妈去郭满的院子。

房妈妈跟旁人不同,宫里出身,是郭老太太特意聘来的指导郭家出嫁姑娘规矩的。平日里也时常给姑娘们教教人事儿,指导仪态。不过郭满素来不讨长辈喜爱,又是个病弱的,规矩就更松散了许多。

郭老太太想到这个便头疼,后悔没好好教,事到临头才知道晚。

罢了罢了,甭管那些了。临时抱佛脚也抵过什么都不教。端看六丫头悟性,能教了多少算多少吧!

房妈妈于是携了一个红木的盒子过去,到的时候郭满还未起身,她便候在耳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踏入院子到进了耳房,除了满耳朵的雨声与雨打梨花的零落声,就只剩她自己的脚步声。这般冷清,跟郭家外头那热闹的景象天差地别。

房妈妈眼睛虚虚一扫,便收了回去。

屋里掌了灯,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忙前忙后,却连个打水洗漱的婆子也无。往日在老太太屋里便时常听说长房的六姑娘备受冷落,她只当平常。真真儿瞧见,才晓得冷清。

说来长房继太太也是本事,将原配嫡出的姑娘给苛责成这样还能人前人后得个好的,当真少有。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儿,房妈妈手捧着木盒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小杌子上,也不催促,优哉游哉地候着。

双喜忙前忙后地准备梳妆用的嫁衣、胭脂,抽空还给她煮了壶茶。

双叶则清点要带去周府的物件儿,有些郭满用惯了的,自不能落下。两人这番动静不算轻巧,房妈妈在耳房都听得一清二楚,而那内随风徐徐舞动轻纱帐中人却跟只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小团,睡得人鬼不知。

又过了一刻钟,给郭满开脸上妆的喜娘也到了。

双喜双叶两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们主子自从鬼门关前走一趟回来心就宽了,原本该是十分欣慰的事儿。毕竟心思太细,遇了件事儿就要呕,呕着呕着就呕出个好歹。可往日觉得好,今儿才觉出宽过了头算不得好事。瞧瞧一睡起来她们是拉也拉不起,喊又喊不醒,真真急死个人!

房妈妈默默饮了一壶茶下去,正屋那头还是半点动静没有。

眼瞧着卯时已经过了,门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她拍拍衣裳下摆站起来,“双喜姑娘,这是老太太命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