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雯讪讪收手,尴尬将耳旁不存在的碎发捋到耳背,侧头时偷瞥冯师延。
冯师延仍如一个守规矩游客,护栏断裂无法影响她,她继续观览景色——尤晏无疑成为唯一风景。
其他人也齐齐屏气凝神,有路弘磊之流明目张胆旁观,也有明哲保身者低头看手机。
尤晏成为橱窗模特,沐浴众人眼光。他也是“敬业”模特,手表戴上一会,夸一句“挺好看,谢谢”又解下物归原处,仿佛那只是展品,不属于他。
冯师延让尤晏帮递一下湿巾,他自然将礼物搁下。她伸手接湿巾,尤晏不知意会错了,还是有意如此,捏着她手腕替她擦净指尖巧克力。
路弘磊受不了地捂着心脏,“话说回来,你还没给我们正式介绍一下身边这位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后大悟,是了,虽然老早知道江笑雯家有一个同父异母姐姐,但从没一块玩过。也并非不识名字,不过想从仪式感里挖掘娱乐。
恋爱如同蜜糖,闻之酥骨,哪怕只是绯闻,也有心旷神怡之效。
湿巾掷进垃圾桶,尤晏刚要开口,冯师延自报家门:“冯师延,师徒的师,延续的延,都是同龄人,叫我名字好了。”
路弘磊摸摸下巴,觉得不太妥。尤晏在他们这群人里差不多最小,称冯师延嫂子不合适,叫弟妹也不顺当,冯师延可比他们都大。
琢磨着,略为狗腿道:“延姐,来,喝果汁还是红酒,我给你倒。”
冯师延笑道:“红酒,谢谢。”
路弘磊边倒边说:“红酒养颜助眠。”
尤晏睥睨而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姐夫’?”
路弘磊可半点也不给他占便宜,隔空扫开他,用唇语说:滚。——寿星的身份压抑住他挤兑他的冲动。
路弘磊殷勤给女士倒酒,万欣轻摇红酒杯冷笑:“这么体贴怎么没见你谈到一两个女朋友。”
路弘磊低敛眉目,深感可笑轻扯嘴角。
尤晏替铁哥们出头,“体贴是性格友好,当做交女朋友手段未免太过功利。”
路弘磊朝尤晏做一个请的姿势,那意思:听听,这也是我的真实声音。
“再说,有阿晏这么个大帅比在身边,女生们当然先攻略他。”
互相恭维,滴水不漏,俨然一对双生子。
尤晏感觉身边人在笑,回头,蹙眉而疑惑盯着冯师延。
冯师延说:“你们俩感情真好。”
尤晏说:“小时候他家保姆阿姨端饭碗追着他喂饭,他不吃,阿姨假装喂我,这人就屁颠颠回来抢。”
路弘磊说:“你好意思说,有一次你把感冒传染给我。”
“明明你先有症状,怎么能说我传染你?”
路弘磊嘴硬道:“看你寿星公份上,饶你一次。但你有一回真把我裤子穿烂,肯承认不?”
尤晏无辜道:“只记得你蹲下来就爆胎,在你喜欢的女生面前哭了。”
路弘磊起身抡拳,佯装捶他,尤晏顺势后躲,栽到冯师延身上。她艰难抽出被压着的胳膊,尤晏以为她挣扎,欠身腾空间,哪知胳膊下一瞬围上他脖颈,冯师延重新将他勾进怀里。
一米九的尤晏像自投罗网的小羊。
路弘磊如僧人遇佛,陡然收手,黏一起的两人金光万丈,晃瞎双眼。
牙痒痒“呔”了一句,他回到自己餐食上。
其他人陆续送上礼物,沙发边角堆出一座小塔。
还剩冯师延一个。
她从容道:“晚一点给你。”
路弘磊起哄,说一定是什么神秘礼物。
江笑雯嘴角勾出一弯讥笑。
时近一点,在场都是年富力强的夜店选手,个个精神抖擞开始打扑克。
冯师延在尤晏边上看一会,给他喊帮忙填空。
尤晏在阳台找到路弘磊,一支烟似乎给他撑起一座暖炉,也不嫌冷。
路弘磊问他抽不抽,尤晏接过一支,隔着玻璃门,刚好瞅见冯师延转头掩嘴打哈欠,双眼雾了,迷惘又困顿。倏然眼睛睁大,弯弯两牙。她笑了,他被发现了。
按理里明外暗,尤晏看她更清晰。
尤晏莫名心虚,觉得连手中烟也给她抓包。
他转过身,双肘垫在栏杆上,遥望寂然冬夜。
几年前,在不会下雪的g市,十点下晚自习,因为文科分科的事,刚跟尤立人在电话里吵过一架,尤晏跑到篮球场旁芒果树下抽烟。
g高学习氛围浓厚,十点二十教学楼熄灯后,不少学生会到球场路灯下读一会英语。
尤晏刚高一,学习不是很刻苦,能偷懒绝不多写一道题。夜读这个g高见怪不怪的传统,尤晏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跟这些学生对比,猩红的烟头便是懒惰,便是罪过,便是污染。
尤晏抽了最后两口起来,外面灯光里有人跟他说“嗨”——跟扭捏也顽皮的“嘿”不同,这是一个大大方方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