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一下子燃烧了一下魂魄，然而见十皇子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儿憔悴了几分，急忙轻声说道，“如果当真不好，就求陛下赐太医吧。”

皇帝想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郑氏病死。

“她这病听说日夜惊厥，似乎是有什么大刺激，叫她不能安枕。”十皇子对阿菀笑了笑，看着阿菀轻声说道，“这种惊厥……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唯恐东窗事发的样子。”

他知道郑氏的手里不干净，这么多年在后宫之中，就算万千宠爱汇聚一身，可是郑氏的手里怕是也有几条人命的。想到郑氏把冷宫的小院儿里的窗户与门户都用厚厚的布料包起来，昏昏沉沉不见天日，见了一个人进来就觉得惊恐不安，十皇子揉了揉眉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可是郑氏那种只要进来一个人都会惊叫，瑟缩在床上的样子，叫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在宫中么，谁也不能说自己一定清白。或者是手上没有人命，可是却也做过别的事儿也说不定。”阿菀干巴巴地宽慰了一下，却见十皇子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掌心上，心里也觉得心疼。

她是打小儿看着十皇子出生长大，一块儿走过了漫长的成长的岁月，说起来这份感情与对堂弟长生的也不差什么。此刻见十皇子十分难过，她拿手掌心轻轻摩挲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就算她再不好，可在你的心里她也是你的母亲。你总是不希望她走到绝路上。”

从十皇子一直隐瞒当年郑氏对他做的事，阿菀就知道，十皇子其实是个十分心软的孩子。

他会远离郑氏，可是却在心里当她是自己的母亲的。

“我早就对她说过，叫她安守本份，日后我建了府就接她出来。”十皇子对阿菀轻声说道，“难道这不是嫔妃们最想要的晚年的生活？我见十一弟说起将母亲接出宫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他娘会骂他。”他有些疲惫地仰头对阿菀小声儿说道，“我也知道母亲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咎由自取，就算是……也怨不得旁人。可是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年，她没有入宫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入宫，还会不会在后宫的繁华与争斗之中蜕变成大家都不认识的样子。

她或许还是一个简简单单，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的女子，或许会有一个没有位高权重的丈夫，也或许家长里短十分烦恼，可是也不会如同如今这样……

阿菀觉得就算郑氏嫁给了别人，也会变成这样的。

贪心是改不掉的。

拥有了眼前的，就想得到更多不属于自己的，郑氏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

如果当真简单，那当年盛宠入宫，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压制皇后，而不知道对皇后保持连皇帝都要她遵守的尊敬呢？

她一开始想要的，想要贪图的就是巨大的东西，寻常男子给不了，她也不稀罕寻常男子。

“那些如果说起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阿菀顿了顿对十皇子问道，“陛下怎么说？”

“她病了这事儿宫人也没敢瞒着，可是父皇一直都不肯去见她，可见已经恩断义绝。她心里明知道如此，却逼着我叫我去求父皇来见她一面。”

想到母亲躲在阴影里的歇斯底里，十皇子嘴里发苦，对阿菀慢慢地说道，“如果我不去，我就是逆子，是不孝的畜生。表姐，我把她当成母亲，可是再多的感情也撑不住这样的消磨。”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见阿菀专注地听着自己的话，笑了笑轻声说道，“七哥叫我不必再去见她。我觉得或许七哥说得对。我们兄弟对于她而言，如果不能争宠，不能为她带来荣光，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阿菀觉得七皇子这真是目光犀利，一下子就看透了郑氏了。

不过十皇子这被打击得不轻，她没舍得对十皇子说这样可怕的话。

十皇子那还不得哭死啊？

“行了，她不爱你，可是七殿下多爱你啊。虽然你有母亲上的缺憾，可是我觉得不提陛下……只七殿下从小养育你，他对你的爱就已经给足够啦。这做人啊，不能只看自己没有什么，缺少什么，而是要满足自己拥有什么。你有七殿下的爱，这多么难得？”阿菀想到从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七皇子，只觉得那时的惊艳与秀色还在眼前，回味地说道，“七殿下乃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能被七殿下惦记在心里的不多，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多难得啊。

冷冷清清的七皇子会放在心底惦记，如果惦记的是阿菀，阿菀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得背着她家阿秀表哥笑醒。

十皇子看着眼前娇艳漂亮的世子妃捧着脸颊偷笑的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似乎努力憋住了。

“表姐，你似乎说得很对。”片刻，十皇子才艰难地对阿菀小声儿说道，“我的确不应该钻牛角尖儿。更何况我虽然母子缘分浅薄，可是有七哥，有你，还有很多在意我，关心我的人。”

他本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是今日实在是叫病中也疯狂的郑氏给伤害了，被阿菀安慰了两句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抱着阿菀的手腕对她认真地说道，“我其实真的已经很幸运，也很幸福。等往后再娶个温温柔柔的好媳妇儿陪我种田，田园风光，悠然田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啦。”

十皇子憧憬得眼睛发亮。

阿菀吭哧了两声。

想得这么美，也得先找着媳妇儿啊。

“媳妇儿还不容易啊？等我再长大一些，不是个小孩子了，那，那一定可多姑娘爱慕我了。”十皇子对阿菀急忙说道，“七哥就生得漂亮，我已经也会更好看的！”

他对自己还很有自信，还对阿菀关心地问道，“六姑娘听说要定亲了？真是可惜，倒是等等我，等我长大啊！”他一副好失落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嘴上过把瘾，顺便心酸一下自己悲剧的初恋，倒是见阿菀鄙夷地看着自己，十皇子还一时说得兴起，对阿菀眼睛亮晶晶地问道，“那表姐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能叫阿秀表哥知道！”

阿菀一愣，正看着十皇子想说什么，就听见十皇子已经飞快地说道，“前两年你刚长大那会儿，我七哥还真动过心想过要娶你来的！”

胖团子一团的时候七皇子不过是当成亲什么的开玩笑，谁会想娶一只团子。不过当阿菀长成明媚可人的小少女，七皇子看着无忧无虑娇艳天真的小姑娘，动心了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菀看着正脸色冷静地走到十皇子身后的萧秀，无语凝噎了。

坑啊！

第335章

“真的！那时候母妃不是已经失宠了么，七哥就觉得娶你挺好的。”

十皇子小嘴儿巴巴儿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跟乌鸦一样聒噪。

阿菀小身子僵硬。

“如果你给我做嫂子，那真的太好了。可惜了，七哥说不赶趟儿了。”

“是么。”平淡的声音响起。

阿菀可怜巴巴地开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