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1 / 2)

凤头钗 少年之上 2968 字 1个月前

时人多有迷信,无论天家还是民间,都是一样的。

龙形木枝和石碑一道被皇上秘密在内宫中供奉起来,瑞兽白鹿也好好地养在了上林苑里,皇上还命人单独将发现异常的白鹿山封了起来。

对外自然只宣称了石碑的前半部分,陛下是有德之人,便有天降神迹,听闻此地有灵,还时常有老妇或者有心人去白鹿山朝拜,久而久之,那里还建起了灵书庙,香火极为旺盛,那就是后话了。

自从良妃因祸得福后,子以母贵,赵王刘池瑞也跟着身份水涨船高,几日之间天上地下的差别,让刘池瑞再是淡定自持,也难免有些心绪恍然。

他由此更是看透了人心,这个世上肯锦上添花者多,而雪中送炭的少,表面风光,实际上一朝势弱,便无人问津了。

因石碑之顾已经弄得天下皆知,这种造假不仅是蒙蔽皇上,欺君之罪,甚至还愚弄了世人,若是一旦被发现,勇毅侯阖府上下都没有了活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所以勇毅侯谨慎之余,并没有向四皇子透漏关键细节。

这种做了好事还不能留名的憋屈心理,让勇毅侯很是难受了一阵,之前四皇子用符作威胁,险些二人撕破脸,如今刘池瑞重新意气风发,之前的过节也就彼此心照不宣的不了了之了,刘池瑞再也没有提过符的事,勇毅侯也没有问过。

无论是对勇毅侯还是岳父常国公,刘池瑞心里还是狠狠记下了一笔,面上对于重新贴上来的人还是照样谦逊有礼,实际上知其全都不可信,背后自有计较。

许颜华也向勇毅侯渗透过,刘池瑞那种性格,多年来藏着侯府里送去的符作为把柄,不漏声色,出事了就找人一起背锅,这种人心思阴沉又狭窄,实在不是良主,还是不要往上靠的好,最终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相反刘昭熙多次帮了侯府的大忙,不计较勇毅侯之前立场不明,为人光风霁月,根本也没有哪一点比刘池瑞差,让勇毅侯重新考虑看看,彻底的投身刘昭熙身边。

只是勇毅侯始终很多顾虑,四皇子不可信,不代表六皇子就可信了。

刘池瑞现在烈焰繁华正旺着,他手中握着的符一日没拿回来或者销毁,一日就始终留着把柄,让人悬心。

因而勇毅侯还是继续打着主意要送许攸华入王府,指望着许攸华或许能够在王府内部帮自己,再说此时疏远刘池瑞算是不智之举,便是虚与委蛇也得继续撑下去,因而对刘池瑞表面态度上还是维持原样。

勇毅侯到底还是伺机和刘池瑞说了许宜华的事情,从原先的麻风重症变成了在别庄病逝,因许宜华是未嫁女,又是小辈,所以侯府并没有隆重的为她治丧,只是在乡下别庄草草办了丧事,埋进了下乡的墓地。

刘池瑞对于勇毅侯的说法未知可否,更没有追问什么,只是表现了几许惋惜之情,从勇毅侯那里问明了许宜华的葬身之处后,要让人去为她烧几叠黄纸,以全了相识一场的人情。

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勇毅侯完全看不出来是真的发自真心还是在做戏。

这样一来,名义上许宜华已经死了,往后便是真正的许宜华又出现在人前,他们也可以否认,只当那人是两个相貌相似的人。

勇毅侯心里仍旧有点忐忑,许宜华去投奔谁还是未知,从刘池瑞那里也看不出端倪来,到底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目的都不好说,而只能等着对方出招的时候,是最憋屈不过的了。

这个年过得很快,年后的春天,随着皇后和五皇子一系的沉默,六皇子远在滁州,没有消息,四皇子成了朝上冉冉上升的新秀,炙手可热起来。

许颜华自从年前收到一封刘昭熙的来信,告知自己平安到达滁州,便一直再无音信,不由得有点惦记起来。

刘昭熙年后也就十四岁而已,纵然在大秦已经能当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用了,但还是嫌小些,少年从小养尊处优的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一朝远走千里,有一部分的原因还是为了自己,想来许颜华心里就有种酸涩和怜惜。

“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春日晴好,阳光照得大地万物复苏,许颜华坐在朝南的书房里执笔,可是落在宣纸上的诗句却缠绵的好像出自另一个人之手。

她这才知道,不知道何时,自己心里早已不复之前的清寂和空旷,变得丰饶又渴切。

少年炽烈的感情,多年的陪伴,和她相处时的轻松和欢悦,比所有人都理解她,也比所有人都爱护她,在她需要帮忙时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可靠和信赖感,在她面前仿如大型犬般毫无矫饰的撒娇,这些都糅合在一起,成就了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刘昭熙。

在此之前,许颜华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牵挂着远方的另一个人,也会有这样的幸福感,她心里也异常的笃定着千里之外,刘昭熙也在如此想念着她。

刘昭熙写给她简单的一页纸,被她小心的珍藏在匣子里,几乎日日都要翻阅一遍,连同这些年刘昭熙送给她大大小小各种东西,也都被她找出来,妥善安放。

“大姑娘,二爷来了。”

内室里,丫鬟进来禀告,声音刚落,许仲骐就撞了进来。

许颜华赶紧把写了诗句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书案前面放着书画卷筒的匣子中,好悬没有被许仲骐看到。

“姐,你干嘛呢,怎么一脸的心虚啊!”

许仲骐看着许颜华好像脸色不太对劲儿,便将大脑袋凑了过来问道。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别说傻话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少女般的娇羞情怀,许颜华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捏了一把许仲骐的腮,强行终止话题。

“你有事吗?青天白日的在内宅游荡,都十四岁的大人了,太太前儿个才说要为你议亲呢,还长不大一样……”

看着许仲骐一脸的兴奋,许颜华不免想到他和刘昭熙同龄,但是两人简直像是隔了一个辈分般,一个已经自己挣前程,准备回来成亲了,一个还是孩子气十足。

“唠叨……今日上巳节呢,若不是我惦记你这个姐姐成日在家闷坏了,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才不会过来呢。快走吧,我已经和太太说好了,咱们一起去泮河边赏春。”

许仲骐被许颜华的话弄得脸微微红起来,说完后就要拉着许颜华急匆匆的出门,动作大的几乎把她拽了个趔趄。

“你急什么呢!”

许颜华才不信这个弟弟会有那么贴心,联想到方才刘昭熙脸上诡异的粉色,便了然起来,八成是自家的猪长大了,想去拱别家鲜嫩的白菜了。

许仲骐就要到成亲的年纪了,心里有点绮思也正常。比起父母之命,单论出身匹配与否的婚姻模式,许颜华还是支持弟弟尽可能的能够娶到喜欢的女子为妻,趁着上巳节大家都出门的机会,看看人也不错嘛。

重新梳妆打扮穿戴一新后,许颜华才在许仲骐等的不耐烦的目光中与他一起出了门,上巳节和元宵节是大秦最热闹和最自由的两个节日,每逢这两个节日,都会有未婚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们结伴出游,呼朋唤友格外的热闹。

因大秦男女之防不算太保守,在守礼的基础上,正常交往也不惹人注目,而且上巳节最让人激动的是可以抛掷萱草来暗示心意。

通常男子会将提前准备好的萱草抛给中意的人表达心意,女子若是收下萱草后插入腰间的香囊上,那就代表着有几分意动,男子就可遣媒人去女子家提亲了。

不论允亲与否,上巳节小娘子收到年轻男子的萱草,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不少小娘子们还会暗暗比较所得数量。

而已有婚约的年轻男女,则可以在上巳节时一起见面相约伴游,男子亲手送萱草给未婚妻,也别有意趣。

今年许颜华多了个留心弟弟是否有意中人的责任,等到了泮河边就拉着许仲骐一起漫步,旁敲侧击的从他嘴里套话。

周围也有三三两两小郎君或者小娘子结伴同行,笑语欢声让人听了心情不自觉的变好,也有跟着自家哥哥或者弟弟一起出来的小娘子,都眼睛瞪得大大的,东张西望小心观察着擦肩而过的人。

“真好啊……”

远处,红着脸的小郎君在背后人的起哄声里,朝着小娘子的裙踞间抛了萱草,成功后便立马捂着脸反身而逃,看起来清纯得很,许颜华微笑着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