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 / 2)

雪越下越大, 越下越大。

东宫当中, 全染上了白,亭楼围栏, 池塘假山, 各个宫殿瓦尖也白。

景岚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皇宫, 着实忐忑。

正因为在现代知晓些古时规矩,这种君臣制度之下, 掩盖着的,是上位者对平民百姓的杀戮, 尤其皇亲贵族,更是随意。

何为王法,王就是法。

她此时站在东宫宫门前, 才是庆幸,顾今朝弃考也是幸运。

早上来过一次了, 太子留了话来, 老御医要亲自看过容华,才能行过方子。

只得回去接,今日早起,顾容华就一直对着窗外怔怔发呆, 与她说过话了, 看着无恙,说是去东宫, 太子帮着寻了一个老太医, 曾为太妃治过癔症。

容华不想来,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来。

她一早穿了锦裙,也披了件翻毛的斗篷,特地绾发,做了妇人打扮。

景岚接了她下车,轻扶了一把:“走个过场而已,你这是心病,心病终归还需要心药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必太在意别人说什么。”

容华抬眼,也是看着宫墙:“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奇怪。”

景岚扶着她:“怎么了?”

顾容华目光浅浅:“站在外面看着这面高墙,看了几次,心里慌得很。”

春时早早迎了出来,接她们入宫。

身后的来宝和翠环腿都软了,留了人在车上候着。

大雪覆盖大地,东宫宫中长廊迂回,容华走过长廊,脑海当中响起那人的笑言:“我们家府院很大很大,从正门进来便是两根大石柱,先辈们在此留下太多伤痕,新漆了一漆。长廊很长,很长很长,走过长廊,能遥望许多院落,太和,静怡,安居,永善……”

她走得极其缓慢,能看见远远的宫墙院落,都有名字。

一一扫过,顿时红了眼。

景岚与她跟在春时的身后,瞧着她的脸色,无声握了握她手。

容华回眸:“景岚,我们当初是为什么来的京中啊!”

前面的小太监,仿若未闻,景岚轻靠了容华身侧,挽着她的半个手臂:“想在京中有个立足之地,说不定在这住久了,哥哥也能听闻我名找过来。”

这是第一次,在她口中说出哥哥两个字,容华却已泪目,更是狠狠握紧她手:“以后就别想了,他不能回来了,我刚才突然想到,李郎这么久未来接我,或许不是他不想来,是他来不了了。”

泪珠滚落,她声音很轻。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她一直浑浑噩噩,只怕说了她心病更重,景岚挽住她手臂,也是唏嘘:“哥哥在或不在,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不必耿耿于怀。”

下了长廊,顾容华目不斜视,低下头来。

她平复片刻,已恢复寻常神色。

二人跟着春时,这便进了太和殿,太子李煜不在,老御医已是等候多时。

他端坐桌边,手里拿着茶碗正在喝茶。

景岚扶着容华,上前见礼。

这老御医已是隐退多年,花白的胡子修整得很是齐正,看年纪得有七八十岁,慈眉善目和善之象。

不知怎地,一见他就觉得很亲厚,景岚见了礼,抬眸一笑:“徐太医有礼了,这便是我妹妹容华,想必太子殿下已经与您说过了。”

她笑意浅浅,面前的人见了她,手里的茶碗却一下掉落了去。

徐老太医已然失态,一下站了起来。

翩然下马,火红的披风扫过脚面。

谢聿脚步匆匆,大步进了世子府,地面已是一片白了,他走下石阶,火红一下掠过眼前。何老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琐碎的事讲个细致,才下长廊,就讲到了中郎府夫人过世,顾今朝突然弃考之事。

前面那团红顿时站住了,谢聿回眸,笑意已失。

何老五见他神色,继续道:“主子莫恼,秦大公子看着呢,跟老太傅求了情,许她自考,今个也正是初考,已经让人跟着些了,不能再出差错。”

雪花一片一片自空中飘下,谢聿身形一动,火红又扫过雪上。

一路快步走进世子府后院,到了屋檐下才伸手解开系带,进了屋里,随手放了一边,回身就坐了桌边。

风尘仆仆,一路奔波,生怕被大雪隔住。

已是一整日没有喝过一口水了,何老五赶紧给倒了水,谢聿接了手中,却是低眸盯着杯中水,那漾起的水波像是难以掌控的什么,着实令人生怒。

他抿了两口放了桌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拂袖扫落在地,碎成几块。

何老五忙是上前:“初考也是第一,顾小郎君还是下了功夫的……”

话未说完,谢聿已是怒目:“以她身份,如何能上朝堂,可以弃考,但为了穆家那小子弃考,是什么道理!”

正是恼怒,外面又有人来,说是脚前脚后,太子来了世子府。

勉强收敛了些怒容,不消片刻,李煜在禁卫军的拥簇下,便是到了。

随行侍卫都在门外守着,他竟是连春时都没带,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