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了院子,真安顿下来后,他们好似有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长安这些日子一直拎着心,就怕京中那些见色起意的人不死心。不过一晃儿一个月过去,那些总来打听她的人都没了动静,她这颗心暂时就放下了。长安寻思着去姜家认亲的事儿事不宜迟,得了机会就去长公主府附近打听。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她见不到人。哪怕她能想出一千种说辞,没靠得住的人带她进府,空有玉牌也无用。讲真,若非长安记得原主跟她的生身父母长得很有几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原主当真是有理也无处说。
没有门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于是长安只要得了空就在公主府附近晃悠,且挑长公主最便宜的时辰去。盼着哪日运气好能直接撞到长公主的面前,叫她瞧上一眼。
晃悠了大约一段时日,丁点儿收获都没有。
公主府邸落在城南,这一片是京城有名的勋贵圈儿。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落在这一块儿。按理说,长安晃悠了大半月,不至于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没遇上。但人若不走运,当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正经人没遇到,她反倒叫礼部侍郎的长子王冲给撞了个正着。
要说王冲此人,最是贪花好色。时年二十有三,正妻没娶,娇妾美婢莺莺燕燕却养了一屋子。十五六岁便夜宿花街柳巷,玩死玩残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日他难得白日里出门,就遇到在长公主府门前徘徊的长安。长安有心叫长公主看出自己的长相,次次来都特意将五官面貌全露出来。王冲一件长安两眼都痴了,这等难能一见的美人哪能放过?他当场一摆手,几个小厮便上前堵住了长安的去路。
长安一见情况不对扭头就跑。
三四个小厮跟王冲欺男霸女的事儿做得多了,不必主子吩咐,自发地就去追。长安对这一块不熟,就闷头瞎跑,很快便被他们给堵在了死胡同里。
白日里这条巷子,当真是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长安看着三面高高叠起的院墙,面对着四个年轻男人,心一横就硬着头皮硬上。托了力大如牛的福,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厮连带着王冲这个主子一起,被长安给打得满地爪牙。
长安无数次感激这把子力气,狠狠一脚就踩在了王冲的两.腿之间,而后,狠狠地碾。她力气大,下脚又带着恨意,差点没把王冲的物什儿给直接踩碎了。
直到王冲鬼哭狼嚎的求饶,她才哆嗦着手脚,心有余悸地回了住处。
这日夜里,长安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
总觉得自己这运气,未免也太背了些。好似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在阻挠她做什么。心里想着白日里的遭遇,长安又摸了摸脖子上挂得玉牌,到底觉得心有不甘。憋屈难忍,她干脆爬起来,抓着身边睡得香甜的周和以一阵猛摇,把人给摇醒了。
王爷面上迅速敷上一层冰。
黑暗中,周和以抱着薄被坐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这作死的小妇人。
只见如水的月色下,榻上的少女一头乌黑如墨缎的发丝披在肩头,别样的柔美。一双潋滟的凤眸怒睁着,隐隐可见里头两团火在熊熊燃烧。鼓囊囊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在大半夜在琢磨什么东西想不通,越想越气的模样。讲真,若非王爷十多年的惊梦之症已然痊愈,这般胆敢在他熟睡之后惊动他的人,早被他剁碎了送去喂野狼了。
“陆承礼!”长安抓着他两肩膀晃悠,“我是不会屈服的!没有什么能难得到我!”
王爷心头火气一滞,不由地挑起眉:这是又怎么了?
“阻挠我?不给我破坏她人生的机会?”长安冷哼,“我偏要破坏!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特么的决定跟它杠上了,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去哪儿?”没头没尾的,听不懂。
长安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用管!这里头没你的事儿,乖。”
周和以:“……”没本王的事儿你把本王摇起来?
“不管了,”长安自顾自地嘀咕道,“迂回的套路行不通,那就走直接上门这一条。反正理由再牵强,血缘关系却是千真万确的。”
说半天,原来还是认亲这事儿。
周和以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床柱上。长公主这些年沉迷修道不理世事,姜家多年来没个正经男子撑着门庭,早已经不是原先的钟鸣鼎食之家了。若非父皇念旧,荣宠还在,依姜家孤儿寡母的现状,怕是早沦落到三流以外。
王爷私心里是看不上姜家的。毕竟等长公主一倒,或是他父皇心思一变,姜家失了依靠,就是个空壳子。但姜家的这场富贵对于山沟沟里长大的长安来说,确实不亚于一步登天。
“上门?”周和以嗓音里含着哑,“娘子要上什么门?”
“自然是我寻的亲人的门。”
“娘子你找到亲人了?”王爷不由的诧异。
“那是自然,”长安不想给他解释她怎么找到的,只含糊地说,“我大街小巷的打听,自然打听到一些眉目。罢了,跟你说又有何用?你又听不懂!”
说着,她将薄被往身上一盖,直接躺下了。
周和以:“……”
“睡吧,再有三四日便是你生辰。等我忙完手头这阵子,要给你做一个好吃的生辰蛋糕。”长安忽然把头伸到周和以的腰边上,黑暗中,她两眼亮晶晶的,“届时会有非常特别的生辰贺礼,承礼期不期待?”
一个破铃铛有什么好期待,王爷面无表情。
“哼,我就知道你很期待。”长安头埋下去,说话声音嗡嗡的,“这东西啊,我告诉你,全天下独此一只,旁处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周和以别扭地挪开腰,背对着长安默默躺下去:啧,谁稀罕!
……
既然决定了拼一把,长安也不怕上门被人轰出来了。稍作三四日准备之后,为避免夜长梦多,长安便领着陆承礼常松等几人,十分直接地敲响了公主府的大门。
长公主的这座府邸,是当初明德帝登基后特意赐给长公主的。
这座府邸听说历经几个朝代,一次次翻修晚膳,如今光看门庭,已然不是一般府邸能及的巍峨与肃穆。‘长公主府’四个镶金大字龙飞凤舞的,听说这牌匾还是当今圣上亲手所书。门前两只狰狞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左一右地镇守着门口,足足高人半个身子那么高。紧闭的大门,门槛高出正常人的膝盖……当真是,处处彰显公主府的高不可攀。
长安咽了口口水,心中很有几分紧张。虽说她来之前便已然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此时站在这里,她免不了会觉得底气虚。
毕竟说辞什么的,她张口瞎编,根本经不起推敲。
特意换身干净又不失体面的衣裳,长安牵着周和以就这么站在角门处,等着公主府门房的人出来。
公主府的门房,是一个体面的年轻小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圆脸,见人就笑。一身藏青的小厮打扮,瘦归瘦,看着人很是激灵体面的样子。
门房出来的第一眼就是两人的衣着。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半句不假。长安和陆承礼这般人模狗样的,哪怕面生,门房也是愿意听长安说话的。长安深知与小鬼打交道的手段,上来先塞了一两银子。果不其然,门房的态度更好了,听话也听得更仔细。
长安心中打好了腹稿,此时说的也流畅,几句话就把自己来此的目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