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2)

李恩会听得此言,心中骇然!待侍女含笑出门后,观左右无人, 才低声道:“你不是吧?她怀个孩子,就把你心怀软了?”

孔彰不答,一扬脖子把杯中酒喝尽,继续吃菜。

李恩会踹了踹孔彰:“你别吓我!!”

孔彰道:“我不在此时软,何时能软?”

“什么?”

孔彰轻笑:“没有个由头便软了,你信么?”

李恩会坐到孔彰身边,再次压低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孔彰一把将李恩会推开,换了姜戎话道:“一边去。”

李恩会方想起公主府的人是决计听不懂姜戎话的,立刻跟着换了姜戎话道:“嗳!差点忘记我不独会说汉话了!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瞒着我。”

“中原几省叛乱不止,时时威胁京畿。朝廷好几次派兵围剿,至今没个结果。不管将领还是兵丁,朝廷的人总是越打越少的,总有一日,他们会想起我。我不能等到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动作,既然公主有了身孕,不妨借助此契机,取得晋王的信任。”孔彰放下酒杯道,“此一年来,我想了许久。我时时隐忍、步步退让,换来的不过是苟延残喘。京郊的骑兵,还得你去操练。我不过十天半月能去看一眼。长此以往,战斗力必不如前。而失去了他们,你我更成了公主的走狗奴才。与其如此,不如博个机会。我拥兵自重,母亲与孩子反而更安全。到时寻着了机会,接出他们,打马回西姜,再没有人能拦我。”

李恩会忍不住道:“心心念念的回西姜王庭,你改姓姜好了。”

孔彰没好气的道:“姓姜有什么不好,横竖比姓孔要好。”顿了顿,又吃了口酒,冷笑道,“即便我无法上战场,也不能再由着性子胡闹。圣上一家子,呵呵。生育太凶险,我不早早奴颜婢膝了,到时候公主有个好歹,圣上不拿我全家偿命,那也不是个老昏君了。”

李恩会道:“这一个月听到的叛乱流民就有几起了?他老唐家真能把陈朝开下去?”

“可笑他们还在朝堂机锋。”孔彰嘲讽道,“怪道唐太宗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废。当年读唐史,写杨国忠为了不让安禄山入中枢抢他风头,故意纵虎归山,终酿成安史之乱。如今朝中之臣,比杨国忠如何?”

李恩会道:“我没文化,别跟我说这个!再说我没心情。”

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孔彰顺势收住话题,问道:“你还在想窦姑娘?‘’

李恩会撇嘴道:“难道你不想你的姜姑娘!”

孔彰有些抱歉的道:“去岁我不该拦你。”

李恩会低落的道:“去岁她也定不肯嫁我。从头到尾,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烽烟四起中,每年有数以万计的人丧生。孔彰说不出安慰的话,以免给李恩会没必要的希望。其实,若美人不曾有变故,李恩会过二年也就忘了。不过半下午的交谈,又能生出多少情谊?偏偏红颜薄命,便再难放下。难兄难弟一碰杯,相对苦笑。

端悫公主收到了孔彰的善意,心中不无得意。笑问侍女:“驸马还在同李将军吃酒?”

侍女笑答道:“公主不知道,驸马同李将军,便是吃酒也不怎么说话。除却对公主,再没见驸马与谁多说一句的。上回九殿下来了,他也只是闷着。”

端悫笑道:“他就是那般性子,不爱笑,不爱说话。真是谁养的像谁,他母亲也是闷闷的。非得我请,她才出来走走,要不然就关在院中看书。他们与孔家别的人,一点都不像。”

端悫的乳母端着一盅汤走来笑道:“奴婢早先便说,驸马只是性子腼腆,公主偏不信。如今可信实了?真真宫内外见了多少男人,再没有哪个似驸马那般懂礼的。原先长公主在的时候,他那驸马不知闹出多少事来。连圣上都管不住他偷腥。依奴婢说,还是我们驸马好,虽严肃些,比那花言巧语的稳重百倍。我们公主有眼光。”

端悫拨弄着汤里的银勺道:“不知他是看重我,还是看重我肚里的孩儿。”

乳母心中一惊,立刻陪笑道:“看公主说的什么话,世间哪个男人不重子嗣呢?公主养的,岂是小杂种可比?驸马倘或不看重公主肚里的孩儿,那才奇怪。奴婢虚长几岁,托大告诉公主一句话。这男人啊,就是长不大的孩子。从来都是这般,没有孩子,多少男人不知怎么同夫人处。公主倘或不信,问问命妇们,就尽知了。‘’

端悫道:“父皇便不是如此。”

乳母笑道:“哎呦哟,我的公主殿下,谁能跟圣上比呢?公主也休拿九殿下比。除去这二位,公主再寻个比的上咱们驸马的,老婆子就去领罚。”

端悫噗嗤笑出声来:“你倒比他母亲还护着他。”

“公主可冤枉死老奴了。”乳母笑道,“若非驸马敬着公主,看奴婢怎么说。”

端悫眼光一凝,道:“那他又怎么心心念念的记着那贱人?”

乳母走近两步,轻声道:“公主,万别再说此话。”

端悫冷哼:“怎么?我说不得!‘’

乳母摇头笑道:“老奴只在公主跟前敢说此话,离了公主,再不敢说的。公主且想想,陆夫人是个什么脾性?她又不是驸马的亲娘,那般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驸马小时候不知受了多少苦。我听跟着从阿速卫回来的人说,驸马幼时,陆夫人动起戒尺来,毫不留情。只朝廷要讲孝,外人不好说什么。那胡女比驸马大两岁,似姐姐一般,怎怨得驸马同她亲近?奴婢冷眼看着,驸马虽笨拙了些,到底心里记着公主的。男人家,对着姐妹自是放的开,对着您,叫他怎么说话呢?过于亲近了失了君臣尊卑,过于守礼又显的无趣。”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籽玉串成的珠串,递给端悫,“公主您瞧,这个好看不好看?”

端悫瞥了一眼,道:“寻常罢了。”

乳母笑道:“公主看了自是寻常,奴婢看了,可爱的了不得。此是驸马赏的,寻奴婢打听公主爱什么。”说毕挤眉弄眼的笑,“没有奴婢通风报信,驸马哪里就知道公主喜欢爽脆之物了。”

端悫笑骂一句:“老货!原来是你弄鬼!我说最近怎么听说他老往你跟前凑。合着他送点礼,你就把我卖了。”

乳母忙跪下道:“老奴一片赤胆忠心,请公主明鉴。收驸马的礼,是因不忍驸马心焦,并不敢随意泄露公主喜好。”

端悫叹道:“妃母也是同你一般劝我,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可我总觉着不对,他待我,终是差了一丝烟火。”说到此处,端悫不由想起那年初遇,也是这般大雪纷飞。车厢内的女人掀起帘子,孔彰骑在金色大马上,望着车窗灿然一笑,霎时万般风景失了颜色。直到今日,她都记得那双绿眸眼中的柔情。她是公主,当然要世间最好的男人。然而孔彰如今也笑,却再没有了那股风情。她有时不由怀疑,当时,难道是看错了么?!

乳母听得此话,眼珠一转,立刻抓住机会,实施与孔彰之前议定的计谋。悄声道:“公主若不信,不妨试他一试。”

端悫问:“怎么试?”

乳母道:“公主装不舒服,看他甚时能赶来,便知他心里公主有多重了。”

端悫登时没了兴致,她装病,哪个敢不来。

乳母笑道:“公主听奴婢说完。待驸马来了,公主再说装的,且再看驸马。他倘或恪守礼仪,便是寻常;倘或嗔怪,便是心里有公主。”

端悫奇道:“何解?”

“在乎的人才生气哩。”乳母笑道,“公主想想,倘或您生日,太子殿下忘了如何?九殿下忘了如何?”

端悫恍然大悟:“是了,他不在乎我,便不在乎我骗他。他若在乎我,定是要恼的。可他恼了又怎么办呢?”

乳母道:“公主是皇家贵女,驸马敬重多过亲昵是难免的。公主趁此机会,撒个娇儿,装作被他拿捏住了,何愁他不亲近您?男人家要面子,既是公主喜欢的,给他些脸面又如何?横竖您能给,便能收。他倘或不识抬举,再教训便是。”

此言合了端悫的心意,笑道:“还是你老有计谋,到底年长,比那帮毛丫头靠得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