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箭楼里已损坏的踏张弩,依旧觉得可惜。
踏张弩不是可随身携带的小弩,小弩射程二十步都够呛,平时看家护院还行,上了战场远不如弓箭好使。
但踏张弩不一样,此种弩是用脚踩上弦的,射程远、力量大,是很好的防守武器。
管平波摆弄着残骸,脑子里打着草图,思考着能不能修好。
李德元死后,百户所成了一座空城。
但凡没了人住,房屋损坏的就特别快。
一则是无人维护,二则是左近的老百姓会来搬东西。
值点钱的铁器砖瓦、乃至锅碗瓢盆都被拆走,便是李德元留在库里的武器,也只余碎片。
除了开国的祖宗们留下的堡垒,一切都需他们重建。
走出箭楼,站在墙头往外看,一股溪流沿着梯田向下,汇入马蹄溪。
梯田里的农民弯腰插着晚稻的秧苗。
水田往上,则是层层叠叠的菜地与玉米地,照例有农民在劳作。
这里原先是百户所的地,百户所覆灭,土地该由朝廷收回,或是重新由地方官分配给无业农民。
很显然这片肥沃的土地早已被人侵占。
胆敢如此明目张胆下手的,不用说,自是周围几个大地主,方有此实力。
开国初年,石竹地广人稀,朝廷大笔一挥,圈了一千亩地分给了百户所,尽数是水田。
不算山坡上的玉米红薯,只按照此时上田的亩产,千亩良田的粮食产量一年可达十五万斤之巨。
很难想象,当时管平波居然能用不足两万斤的粮食打动百户所。
但如魔幻一般的故事,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没有别的理由,无非是百户所自己放弃了地盘。
而放弃地盘的缘由,不仅仅因为百户所怂,还有文官天然对武官的压制,在文官与当地豪强勾结的时候,百户所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人揉圆捏扁。
管平波不由想起了她前世学的历史,袁崇焕为何要杀自带干粮抵御女真的毛文龙,后世怎生都吵不出个答案。
管平波却是想的不寒而栗,都是朝廷命官,就算袁崇焕是毛文龙的上司,这么胡乱的处以极刑,朝廷竟还能让他安安生生的继续做官。
对上文官,武将到底孱弱卑微到了什么地步?主人家哪怕打死一个奴才,从法律上来讲也是要受到严惩的。
如此朝廷,无怪乎东江一系投了女真。
奴才与狗之间,到底,奴才的确是高贵那么一丝丝的。
想到此处,管平波望向了西边。
华夏从古至今都受到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
此生没有女真,却有姜戎。
他们会趁火打劫么?
巡视完毕,走下城墙。
管平波回到主屋,唤来了孟阳秋道:“按制,孟百户以及其子孙皆亡,该由你袭百户。
这一大片土地,该归你管才是。”
孟阳秋忙道不敢,十分推却的道:“营长一并管着便好。”
几个月以来,孟阳秋彻底见识了管平波的彪悍。
他擅梨花枪,因此做了老虎营的教官,待遇直与管平波看齐。
但令他惊愕的是,管平波居然能把梨花枪的动作拆分,砍掉她认为花里胡哨的部分,并用所谓科学的方法解说分析,立刻就训出无数梨花枪兵来。
他的价值登时打了折扣。
至今虽还被人尊称一句孟师父,但已算不得老虎营内的要紧人物了。
回到百户所,难免想起往事。
要说孟阳秋对管平波一丝怨念也无,那是扯谎。
但若要较真,心里清楚的明白,以百户所的模样,被吞并是早晚的事。
如今李玉珍战死,先百户所的人只剩他与陈大义和王小狼。
王小狼年纪小,混不懂事,傻乎乎的融入了老虎营,大米饭兔子肉把他喂的彻底忘记了百户所。
孟阳秋和陈大义私下里凑在一处说话,也只得认命。
此刻百户所里外都是老虎营的人,他们哥几个亦算老虎营所救,再谈田地归属,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惜孟阳秋太不了解管平波。
她提出田产,根本不是为了客套,更不是为了归还,而是道:“我喜欢先礼后兵。
田地既不是旁人的,自当要回来。
你是孟家人,且先去寻了本地地主谈上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