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娘吓的躲到邻居身后,颤声道:“她自己想不开的!”
袁德水却似听不见,依旧傻笑:“满意了吗?”
屋里的村民忙飞奔出去喊袁德木,其余的村民也呼啦啦的聚了过来。可不管谁喊,袁德水都没有反应,只会傻笑。袁德木寻着偏方,狠狠的对弟弟的脸招呼了一巴掌:“德水!醒来!”
袁德水像不倒翁一样,身体偏向一边,又弹了回来,笑问了一句:“满意了吗?”
村民哄的炸开:“德水疯了!”
袁大娘推开众人,不住的捶打袁德水:“你醒来!我要你醒来!”
袁大姐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亲娘的尸体,没有人理会。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摁住袁德水,把那甚用针扎,用巴掌打的法子试了个遍,袁德水依旧没有半分正常人的反应。
天又沉了,袁三姐拉了拉姐姐的裤子,奶声奶气的道:“大姐,我饿……”
袁大姐才惊觉今日一天,她们家都没吃过东西。就在此时,终于有人想起了她们姐妹。有人道:“这妈死了,爹疯了,两个妹子怎么是好?”
就有人道:“德木家养了吧。”
德木嫂道:“我家没钱养,卖了吧。”
袁大姐一个激灵!抱起妹妹,就跑入了雨幕。可跑了几步,又茫然了。她能跑去哪里?袁三姐哭起来:“大姐,我饿。”
袁大姐余光瞥见了袁德木的屋子,一咬牙,带着妹妹溜进了屋内。站在灶台前,掀开锅盖,里头有两块米糕。分了妹妹一半,一日不曾进食的姐妹两个狼吞虎咽的吃着。吃到一半,赌气回来的德木嫂听见厨房有动静,见是两个丫头偷吃,登时炸了。
袁大姐吓的魂飞魄散,要落到了伯母手里,哪还有命在!不顾手上的糕,抱起妹妹撒腿狂奔。袁三姐却是拿着米糕不撒手,扑在姐姐的肩膀上死命往嘴里塞。
德木嫂一面追,一面喊人:“来人啊!抓了那两个小贼!打死!打死!”
昨日才抢了人家的粮,今日又是一死一疯,便是吃瓜的群众,也于心不忍。德木嫂被人拦在头里,破口大骂:“丧门星!克父克母的丧门星!你两个有本事别回来,看我不把你卖到院里去,叫千人骑万人枕,要你们被捅烂了屄,丢在河边等死!”
壮丽的闪电,撑开枝丫,照亮了半边天空,骇人之极!随机咔的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把袁大姐吓的跪在了地上。暴雨倾盆,打在身上,冷进骨头缝里。隔着雨雾,看着伯母恶毒的眼,想起亲娘死的惨状,袁大姐觉得人心比秋雨还冻三分。
有几个村民好心的靠近,袁大姐却抱着妹妹,四处的躲。耳边朦胧的听见他们的交谈:“这孩子莫不是也跟他爹一样疯了吧?”
袁大姐没有疯,她背起了妹妹,看了村庄一眼,冲入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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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求生
雨夜尤其的黑,袁大姐顺着熟悉的路,疯狂的跑。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但如果不跑,被卖是早晚的事。暴雨阻止了村民追人的脚步。村里的人倒也未必都是坏心,这么点大的孩子,半夜里跑去山里,太容易死了。
袁大姐没有鞋,她一个八岁的孩子,背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不一会儿,脚底就被石头扎出了口子。实在背不动了,放下妹妹,牵着手,接着往前走。
袁三姐才三岁,混不懂事。黑灯瞎火的怕的不行,抖着问:“大姐,我们去哪里?”
“逃命。”
“去哪里逃命。”
袁大姐顿了顿,良久,答了一声:“不知道。”
袁三姐听不懂,呜呜的哭起来:“我要妈妈。”
袁大姐眼睛一酸,哽咽道:“妈死了,忘了吧。”
袁三姐哭的更厉害了。
袁大姐却道:“别哭,费力气,我们没吃的。”
袁三姐立刻收声,忍着脚痛,跟着姐姐走着。姐妹两个走了四五里路,袁三姐走不动了,可袁大姐更背不动她,只得坚持往前走。暴雨打在身上生疼,但也因为此,野兽都没有出来。天上的闪电成了袁大姐的引路灯,她其实只认得一条路,为了帮家里卖菜,她六岁后或跟着父母,或跟着街坊,每逢集市都穿梭在这条小路上。因此,逃命的时候,她本能的选择了这条路。
刘家集距离县城十多里,姐妹两个直走了一夜。脚上的伤口裹着泥泞,觉不出疼。肚子饿的咕咕叫,跟随人流进了城门,站在买包子的摊子前,不住的咽口水。
乞丐多了,包子铺的老板不耐烦的赶人:“走走走!我没吃的给你们!”
袁大姐吓的后退了几步,袁三姐的肚子配合的咕噜噜的叫唤。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很是冷清。袁三姐带着妹妹转了一大圈,捡到了几片烂菜叶子,细细的摘干净,姐妹两个分着吃了。九月里绝算不上热,被雨淋了一夜的袁三姐开始发烧。小孩子得病总发作的快,不消半个时辰,就热的似炭火一般。再等一刻,竟是昏了过去,再叫不醒!袁大姐急的哭出声来,顾不得浑身疲倦,背着妹妹,又往医馆跑。奈何医馆大门紧闭,袁大姐就一家一家的敲门,想问出大夫的下落。
实际上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问出来人家也不会给她治,她没钱。可是万一呢?这最后一根绝望的稻草,如何能轻易舍下!终于敲开了一扇门,主人打量了袁大姐一回,道:“别跑了,待你也病了,更容易死。你把妹妹舍了吧。”
袁大姐猛的摇头,哀求道:“我只有这个妹妹了。”
那人想了想,叹道:“你果真不怕死,我指条明路与你。”
袁大姐忙跪下,连磕了三个头:“求大爷救命。”
那人指了指城外,道:“河对面是老虎营,他们凶的了不得,可我知道,他们有军医。你去试试吧,他们或能救你妹妹一命。”
袁大姐听了此话,好似捡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连谢都忘了说,抱起妹妹,连滚带爬的往城外奔去。
袁大姐赤着脚,啪嗒啪嗒的在雨打过的青石板上跑着。一口气跑到城外码头,对着个撑船的,双膝一软,跪求道:“大爷,带我过江吧。”
撑船的道:“一个钱。”
袁大姐含着泪:“我没钱,我要过江,给妹妹治病。大爷,求你行行好。求你,求你!”
撑船的无奈的道:“妹子,叔叔也是要吃饭的。”
袁大姐哭道:“我妹妹快死了。大爷,我娘死了,我爹也快死了,我就剩一个妹妹了。大爷,我记着你的情,我按手印欠账。一文钱,我还的起的,我还的起的!”
撑船的被很磨不过,只得放了姐妹两个上船,却是要做生意,得等着客满。袁三姐的呼吸越发虚弱,袁大姐心急如焚。好容易开了船,袁大姐心中不住的催促,快点啊,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