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2 / 2)

甘临道:“捡你认为要紧的说。”

方墨沉吟片刻,才道:“殿下是在想如何治理黔安?”

甘临也不瞒他,直爽的道:“打下黔安不是我的功绩,治理好了才是。若能让黔安摆脱贫困,翌日我回朝,方让人服气。”

“你做的再好,朝中人都不会服气的。”方墨客观的道,“我给圣上请过平安脉,她身体强健、气血通畅。许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行经都未有不准过。生儿子是迟早的事。世人总是多重儿子的。”

此事甘临早有心理准备,方墨直直说出来,她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亦觉得男子更强?”

方墨道:“我觉得无甚用,我只是个军医。上头谁当皇帝,与我有什么相干。”

甘临笑道:“方公子,你怕是忘了你父亲是哪个了吧?”甘临虽不曾收到京中信息,不知方坚已入阁,但以她对虎贲军人员情况的了解,方坚定是她母亲在朝堂上的肱股之臣。甘临拉着方墨说话,亦是积累人脉的意思。虽说她自幼认了许多师父,奈何她正牌师父与姑母两位对母亲影响最大的人皆英年早逝,孔师父是继父,连带莫日根师父必然倒向未来的弟妹。她的大好局面,不过是水月镜花。太子之争从来是血腥残酷的,她身为女子,本就弱势,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方墨比甘临年长几岁,跟着父亲从北到南,见识多广。休看他日常给谁都没个好脸色,像个愣头青,心里却有股别样的剔透。譬如甘临的处境,他便能轻而易举的看分明。然大抵是幼时听父亲讲过太多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对风波诡秘的朝堂没有丝毫兴趣。面对甘临的拉拢更是无可无不可。太医院正才正五品,上头的互砍的火星,且溅不到他头上。再则管平波正值盛年,以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的话,蹦跶到个七八十岁一点问题都没有。甘临有甘临的立场,可那与他何干?

甘临从小就精,光看方墨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撇嘴抱怨道:“枉费我们多年情谊,没料到你竟是个冷心冷肺。”

方墨没说话。

甘临哼了一声:“旁的不能,帮我参详参详如何治理总可以吧?”

方墨倒真想过,于是爽快的道:“黔安种粮食是不成的。东北边还好,其余地方穇子都难活。但我发现他们各色草药长的极好。”顿了顿,方墨接着道,“黔安自古羁縻,不好管理。索性引得他们种草药,沿着水路往外贩,再买粮回来。一则给他们寻个营生;二则控制了粮食,不怕他们作妖;三则姜戎横亘北方,不知要打多少年,药材总是紧缺的。战场上被杀的其实是少数,我们战兵死亡主要因伤病,多些药材便多些生机。不过这是我些许愚见,未必说的准。殿下若觉得有用,便拿去吧。”

“难得你肯讲这么长的话,”甘临笑道:“关于黔安事,我们想的差不离。但北面还好,南面和西面,便是有药材,也难运出去。”

方墨爱莫能助,只道:“圣上原先说,要想富先修路。可你瞧见了,东边几郡的官道都惨不忍睹,山里头的更别提。实话说来,历朝历代皆想灭了土司,好生在黔安收税,可前头那多聪明绝顶的人拿此地都无法。靠我们商议,必难出结果。你果真有心,不若写信回京。圣上有主意,你能执行,亦算手段。还有,我爹先前求过外放石竹,不知你记不记得?”

甘临点头:“自然记得。石竹武学办的极好,后推广到三郡,都是他定的章程。”

方墨道:“我爹与我道别的时候说,不历州牧不入中枢。我觉得正是你的机会。生的早的,不拘男女,总是占便宜的。”

甘临扬起个大大的笑脸:“方哥哥果然医者父母心呐。”

方墨没好气的道:“臣当不起殿下的哥哥。”

甘临笑眯眯的道:“你我青梅竹马,如何当不起?”

方墨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

甘临继续笑眯眯的道:“你不喜朝堂,不愿接父亲衣钵,可想过将来没有?”

方墨道:“不必。”

甘临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心无旁骛的钻研医学。”

方墨黑着脸道:“我不值钱,真的。”

甘临哈哈大笑:“你爹值钱。”

方墨牙疼的道:“殿下,方家一脉单传,你打我的坏主意,是结仇啊!”

甘临道:“要是你打我的坏主意呢?”

方墨:“……”

甘临道:“男孩子不要这么没担当嘛!我不管你干什么,跟着我,强过被你爹摁着学做官。”

方墨木着脸道:“是啊,后宫最好别干政。你可真是当帝王的料,一石二鸟,算尽了人心。”

甘临道:“各取所需耳。怎样?考虑考虑?反正我还小,你有的是时间想。”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知道甘临算计,方墨倒也没恼。只点了点头道:“恕臣不能及时答复,明日来替殿下检查伤口,告辞。”

第306章 渗透7月22日第一更

第103章 渗透

在通讯基本靠吼, 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不单梁朝各地反应迟缓,炎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月中得知管平波称帝、决定趁乱攻打梁朝, 至二月底, 旨意才正式发到前线各郡。杨来来的消息,亦几经辗转, 艰难的传到了管平波手中。

把玩着手里的信件, 管平波懒洋洋的对雪雁道:“你妹子可比你出息多了。”

雪雁笑的一脸恬淡:“陛下说的是。”

管平波:“……”要不是跟着她出生入死多年的丫头, 绝对要损的她后悔投胎做人!

雪雁替管平波整理着头发, 悠然道:“现你嫌我日日清闲, 待你生了孩子,只怕要求我替你带呢。我万千不好,多少是识得字管过事的人,比寻常的仆妇强的多。你将来就知道了。”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你还有理了?我堂堂皇帝,缺带孩子的人了怎地?甘临的乳母不识字,她是不会骑射还是不会读书?”

雪雁撇嘴道:“你就知足吧。史上不知多少帝王,登基后看着满朝功臣愁断了肠子。有我这等带头退休的,你笑都笑不过来。”

管平波冷笑:“姜戎未灭, 卸磨杀驴早了点。”

雪雁把管平波的头发挽到了头顶, 用簪子固定住, 才好脾气的对着镜子道:“虽然你权威日盛, 但有没有考虑将来?尤其是将军们。”

管平波淡淡的道:“人要眼光长远,却也不能只顾着长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刀剑无眼,人生无常。我费尽心思防备, 他们不定能活到王师北定的那日。如今梁炎两朝南北对峙,伊德尔必定想趁我们根基不稳,迎头棒喝。省的我们成了气候,直接把他们拖死。论经济,北方远不如南方;论建设,姜戎远不如华夏。我们不怕打持久战,他们怕。”

雪雁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只怕要大举兴兵。”

管平波没兴趣与雪雁谈军国大事,雪雁既退出了管理体系,甘愿在宫中过清闲日子,外朝的事便不好与她多提。雪雁本就不算敏锐,脱离了环境,更难看清事态。有俗语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事实上如若当局者都迷,旁观者如何能清?管平波能尽情嘲讽陈朝官员,盖因她不在局中,选了另外的路来重整天地。倘或她命不好,投胎做了陈朝首辅的闺女,便是明知道朝堂诸多弊端,恐怕连阻止端悫羞辱孔彰这等小事都做不到,更遑论其它。

于是管平波站起身来,抬脚往外走去。她登基后,把处理政务的地点搬到了福宁宫,与居所只有一墙之隔,十分便利。大殿留着开大朝会的时候用,日常都在南边采光好的书房里。到了古代,管平波才知道,为什么康熙批折子的地方叫南书房,可不就是“南”书房么?纯字面意思,南边采光好,拿来做书房合适。朝臣散落在各个部门,使了太监去请,管平波便拿手撑着下巴,打量起了新换的玻璃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