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岁行云又停了笔,偷偷朝李恪昭投去幽幽一眼。
却不幸被对方逮个正着。“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字?”
不知怎的,她总觉李恪昭语气隐隐有点气急败坏的狼狈感。
“字倒没有。只是公子脸上泛红,”岁行云随口敷衍,低头继续写字,恹恹提醒,“或许还是打开窗透透气为好。”
然后,她就听到飞星起身开窗的动静,以及叶冉中气十足又仿佛洞悉天机的爽朗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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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日,午时近尾,听香居。
因今日听香居的“活人战博棋”赌盘开得极大,自是宾客络绎。
听香居后院有一处开阔的演武场,正是为这棋局而辟。为方便客人们观战,四围都起了以跑马回廊相连的高台雅阁。
每间雅阁皆以金红纱幔遮蔽,如此,不愿当众露面的客人便无后顾之忧。
李恪昭早早订下三间相连的雅阁,最外一间留了自己的人望风,中间空置,他与岁行云则在最里间等候卫令悦的到来。
接连练了两个上午的基本功,岁行云自是浑身酸疼、四肢发软,被人领进来时僵手僵脚又颤巍巍,时不时难受得险些将五官拧到一处。
今日李恪昭将与卫令悦密谈那位匠人的交接之事,岁行云知自己插不上话,纯粹就是来做陪客的。
如此倒顺遂她意,正好专注观摩活人棋局。
卫令悦还未到,她便径自搬了椅子坐在雅阁最前,顺手捞了金红纱幔遮去大半脸,再将双臂交叠在栏杆上,下颌懒洋洋杵在臂上,俯视着场中战局。
听着伙计站在棋盘正中大声说明规则。
每局三队人混战攻防,每队分别六人为子,另有一人为“执棋者”。场中有预先画好的棋盘,却非寻常棋盘。
纵横交错的走线中,分别有表示“城池”的五个大空格。
对战时,各方“执棋者”先掷箸,确定各自此次可行棋步数,再以旗语指令棋子前进方向。
若有两队甚至三队人进到同一落子点,便可就地展开对攻或混战,将对方的人推出棋盘边沿即算“吃下此子”。
最终胜负,以哪队“占领城池”及场中剩余棋子更多来做判定。
第一局开,三方“棋子”登场。
十八名“棋子”皆覆了面具,并分别着金、银、铜三色铠甲做两队区别。
三方“执棋者”同样覆了面具,以一红一黑两支三角小旗在场面打旗语落子。
开场锣响,三方皆摆开了横蛇阵。
果然是正面对垒的粗糙打法,毫无战术可言,就看哪边“棋子”更能扛住对方的重拳猛攻罢了。
岁行云失望地撇撇嘴,侧过头靠在手臂上,只以余光懒散挂着场下局势。
“不是心心念念了好几日?来了却又打瞌睡。”
背后突然响起李恪昭冷淡轻嗤。
岁行云轻扯唇角,头也不回道:“村头打群架都比这有看头。”
李恪昭上前半步,面无表情凝了她片刻,倏地侧身背靠墙面,隔着金红纱幔发出一串急促鸟鸣。
岁行云正疑惑,余光不经意往场下一瞥,立刻惊得站了起来。
铜方“执棋者”快速挥出一串让她熟悉而震撼的旗语——
甲组定。乙组正一。丙组进右二。
“这是……”岁行云激动得眼泛水光。
“回雁破军阵,”李恪昭轻抬下颌,不咸不淡道,“瞧你这两日没什么精神,赏你看个热闹。”
岁行云泪眼朦胧地看看场中阵型变幻,又回头觑了他半晌,忽道:“你站过来些。”
“嗯?”李恪昭皱眉,却还是依言近前。
岁行云照着他肩头就是一拳,含泪笑骂:“李恪昭你是不是闲的!”
吃饱了撑的,杜撰个“卫朔望”出来!
第15章
当李恪昭眉头一皱,岁行云立刻惊觉糟了个大糕。
她竟在激动之下动手殴打主君、出言不逊并直呼其名。
更紧要的一点是,虽后世对《朔望兵阵》的成书年代存疑,但此书明显是对海量实际战例的复盘、总结与经验提炼,光凭这点,此书就绝无可能在李恪昭质子时期著成。
既世间尚无此书,那此时只怕也没有“卫朔望”这回事。
况且,李恪昭熟知“回雁破军阵”,只能说明他与卫朔望有紧密关联,并不能确凿证明他就是卫朔望啊!
岁行云因着卫朔望的事忐忑生愁,神思恍惚已有两日。适才忽见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便激动得方寸大乱,言行全不过脑,如此纰漏还是复生以来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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