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浅笑:“和皇上说起阿玛额娘的事来,一时心酸难耐,我知道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他心里何尝不敬重他的十四叔呢。”
“格格保重身体。”葭音道,“摄政王和福晋,必定盼着您此生安稳。”
东莪道:“安稳必然安稳,皇恩浩荡。”她喘了口气后,好生道,“皇上突然来了,吓着你了吧,往后皇上大概还会来,你只管在后院待着,皇上不会为难你。”
葭音解释道:“今日是有人说格格想见我,我才到前头来,误以为圣驾已经离开了。请格格恕罪,奴才往后会谨慎些。”
“你阿玛送你来陪我,是怕我闷,也怕你闷在家里。”东莪道,“但我不能总缠着你,等过了一年半载,你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就回家去吧。你还那么年轻,我会替你向太后求情,允许你自行婚配,将来再找个好人家。”
葭音笑道:“您若是向太后求情,太后必定要问格格自己为何不嫁,格格,奴才愿意侍奉您直到您出嫁。摄政王对董鄂家恩重如山,就让奴才代替阿玛,向摄政王向您尽忠。”
“葭音啊。”
“如此,奴才也有容身之处。”葭音坦率地说,“就算回了娘家,心里也不踏实,客人亲眷往来时,总觉得……给阿玛和继母丢脸了。”
“别这么说,难道你愿意守寡吗?”东莪道,“也罢,你安心留下,太后必定不许我孤独终老,我早晚还是要嫁人的,你就陪我到那一天。”
皇宫里,二阿哥高烧不退,最终连太后都惊动了,亲自到阿哥所探望,允许宁嫔暂时留下照顾孩子。
福临赶回来时,玉儿已经回慈宁宫,他先去看过福全,安抚了宁嫔几句后,便来向母亲问安。
“皇上,你对东莪,不可太过交心,要有所防备。”玉儿并不在乎那董鄂氏住在哪里,但东莪在她眼里,不啻是冻僵的小蛇,就连雅图都曾说,不该让东莪多进宫。
“朕明白了。”福临显然不高兴,忍不住道,“额娘不是一直很疼爱东莪,为何……”
“疼爱是一回事。”玉儿道,“皇上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别让东莪探究到内廷秘闻。”
福临心中不安,他就觉得,母亲必定是知道了一切的事,两人不摊牌,互相较着劲。
他真怕哪一天,额娘会把葭音从京城赶出去,甚至像孟古青那样,一夜之间消失了。
“皇上今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玉儿道,她懒得再提什么福全了,儿子根本没在意不是吗。
“是……”福临跪安,气冲冲回乾清宫。
吴良辅关上门,道:“皇上您看,您该早些……”
“额娘她必定什么都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说破呢?”福临没好气,“朕还是不是她的儿子。”
吴良辅如今再如何自以为是,也深知不能挑衅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好生相劝:“皇上您是急了,把什么都往坏处想,您想啊,太后手眼通天,必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太后那样在乎您和皇室的体面,若是不答应,只怕早就出手,连安王爷和奴才都吃不了兜着走。”
福临愣了愣:“什么意思?”
吴良辅再三道:“皇上听奴才的,错不了,你好好和太后解释请求,但凡太后点头的事儿,还有办不成的吗?您当然是太后的儿子,正因为是儿子,难道不是儿子求着母亲,反过来要母亲求儿子不成?”
第500章 不是额娘狠心
福临将信将疑地瞪着吴良辅,道理他都懂,怕就怕额娘一句话打回来,枉费他这么多年的思念,这么多年的等待。
最可怕的,更是万一激怒母亲,让她对葭音出手,福临深知额娘的手腕有多狠。
“朕现在才去说,会不会迟了?”福临干咳一声,不情不愿地说,“你是没看见,方才的气氛已经很糟糕。”
“太后是惦记发烧的二阿哥,奴才以为,您这几日对二阿哥上些心,先把宫里的事摆平。”吴良辅苦口婆心地引导皇帝该做什么,毕竟如何让主子们心里熨帖舒坦,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他劝皇帝,“这几日,皇上可别往东莪郡主府去了,董鄂小姐在格格身边,错不了。”
福临没好气地嘀咕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
所幸,二阿哥一夜之后退烧了,宁嫔在阿哥所守了一整夜,胜在年轻,不至于累得晕头转向,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触怒了阿哥所里的嬷嬷宫女。
原本照顾皇子,是她们的职责,宁嫔跑来死守一天一夜,对她们指手画脚,不仅侵犯了她们的职责,还让她们背负了照顾不善的罪过。
按说小孩子要长大成人,哪一个不经历七灾八难,就宁嫔的二阿哥金贵不成?
一些闲话,少不得传到宁嫔的耳朵里,她的宫女转述给她听,宁嫔含泪道:“合着是我的不是?敢情为了三阿哥把人都换了,换来的是他们,所以他们都向着三阿哥?三阿哥是皇子,二阿哥就不是了吗?”
可她除了忍耐,再没有别的法子。
幸运的是,这几日皇帝为了讨好太后,对福全十分关心,宁嫔得益有机会多去看看儿子,在皇帝责备那里的宫人时,努力为他们说好话,也算换回几分人情。
这一日,皇帝又来阿哥所探望孩子,宁嫔去一旁为皇帝沏茶,端着茶进门时,听见吴良辅悄悄地对皇帝说:“二阿哥安稳了,太后心情也好了,择日不如撞日,皇上,您今日就去对太后说董鄂小姐的事吧。”
宁嫔脑筋飞转,吴良辅口中的董鄂小姐绝不可能是自己,而宫里另一位董鄂氏,也早就不是什么小姐。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年一起选秀时,那个艳冠群芳的董鄂氏,听说她守寡被接回娘家,已经在京城了。
宁嫔端着茶,悄悄退下了,过了好一会儿再来,皇帝正要离开。
“福全的身子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阿哥所里毕竟有阿哥所的规矩。”皇帝对宁嫔道,“过些日子再来吧。”
宁嫔别无选择,唯有跟着皇帝一道离开,但她稍稍留了个心眼,跟着皇帝走了几步,发现他果然是往慈宁宫的方向去。
“主子,您看什么呢?”
“我在看二阿哥的前程……”
慈宁宫里,玉儿正在书房写字,元曦拿着拂尘在一旁打扫书架上的积灰,皇帝走进来时,没看见她,玉儿见福临一副有事情要商量的神情,便把元曦叫出来了。
乍见元曦,福临倒有几分尴尬,还是玉儿主动说:“元曦,我和皇上有话要说,你退下吧。”
元曦捧着拂尘退出来,还给母子俩关上了门,见吴良辅在院子里站着,冲她巴结地笑,元曦也客气,闲说几句话便离了。
书房里,福临为母亲收拾笔墨,一时还未开口,玉儿在窗下洗了手,回眸看儿子道:“皇上有要紧事,就说吧,别耽误了你的时辰。”
福全康复的事,福临都说了两遍,把宁嫔也夸赞了一番,就是没绕到正题上,这会儿被母亲催促,才算鼓起勇气道:“额娘……董鄂葭音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