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范锦微胖,走得汗涔涔,满面油光,喘吁吁。

“范老慢些,殿试还顺利吗?”掌柜意欲搀扶,孰料范锦却死拢袖子,以胳膊肩膀用力格挡,胡乱敷衍:“唉,唉,就那样吧。”说着便飞快上楼,半途还险些踉跄跌跤。

“嘿?”掌柜讨个没趣,疑惑不悦。

旁边擦桌子的小二嗤道:“还没中呢,就喜癫了?上得京城来,身上一文钱也无,鞠躬作揖哀求的,您好意白给住着、吃喝供着,看他那样就知前途有限,多半落个同进士。我的掌柜哎,您呐,就是忒善心啦。”

“去去去!”掌柜返回柜台后,继续拨拉算盘,叹道:“范老今年五十八了,一白胡子老头儿,就差下跪哭求,在门口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欺负乡下人呢,我真没指望他会试得中!嗨,殿试最差也是同进士嘛,对他而言,已算好结果。”

小二擦完桌子,把抹布往胳膊上一搭,转身去后厨,轻声嘀咕:“会试最后一名,垫底的,他不同进士、哪个同进士?傲什么傲哟。”

客栈掌柜和小二的议论范锦已无暇顾及!他回房后立刻反锁门,哆哆嗦嗦点燃油灯,想想仍不放心,费劲搬了几把椅子堵门。

心如擂鼓,范锦用力吞咽唾沫,屏住呼吸,迫不及待从袖筒内掏出东西:一包金子、一张银票。

金子倒在桌上,“咯咯咯”碰撞作响,把范锦吓得不行,慌忙一把捂住!

十两、二十两……六十两金,银票是五百两。

是、是真的吧?

黄金光亮,范锦两眼发直,拿起一个金锭塞嘴里,用力一咬——

“哎哟!”

金锭差点儿硌掉范锦牙齿,他的心突突狂跳,呼吸急促,蓦然哭了!

范锦仰头,嘴巴大张,拼命压抑哭声,泪流满面,两手环抱金银。

“范老兄,清醒点儿!哪怕此番高中状元,也不过授翰林院修撰,何况二甲三甲?都还得进翰林院学习,三两年后考核,还不定通过,轻易便耗费数载。即使最后通过了,呵呵,不是我说话直,以您的资质,想做官?难呐!”

枯坐僻静简陋客房中,范锦无声痛哭流涕,上气不接下气。

“范老想想,全国上下才多少官位?科举却是年年有的,普通进士想派个县丞都难于登天,何况您呢?升官发财极不容易,不如接了我这金银,殿试时,您只需想办法损毁排号第三人的答卷,不拘何种办法、不拘能否成功,总之,辛苦钱少不了您的!”

“喏,这是金子,见过吗?听说您至今尚未成家,双亲早已故去?哎,也是艰难。别犹豫了,拿着!又不是叫你杀人!到时你只需一口咬定自己年迈体弱、老眼昏花,哪怕闹到御前,最坏不过革除殿试功名嘛,怕甚?金银才是实在的,这些足够您下半辈子花销了,娶妻纳妾,再买两个下人,岂不逍遥?”

范锦被金子闪花了眼睛!

他只会读书,应考半生,穷困潦倒,连碎银也没见过几块,饱受讥讽耻笑,早已麻木不仁,谁知年过半百,竟时来运转了!顺利中举,会试又险险攀住榜尾,总算踏进梦寐以求的文昌殿、见到皇帝和文武百官,死也瞑目了。

“会试第三人?他、他怎么了?你为何要毁他?”范锦当时问。

“哈~”周明杰心腹小厮雇的混子嗤笑:“告诉您也无妨,那人叫容佑棠,今年才十七岁,能当您孙子了!他有贵人提携,舞弊鬼祟,可恶得很,您只管放手去做,事成后还有好处。”

凭什么?

为什么有人那般顺遂?十七岁名列会试前三,若再殿试及第,叫白发苍苍挣扎半生的我情何以堪?

……

就那样,愤慨冲动,范锦收下陌生人的好处,伺机损毁了容佑棠答卷。

范锦怀抱压着金银,无声痛哭一场,随后紧张找地方藏匿。

与此同时·周府

“很好,你办事不错。”周明杰赞赏道,他想起白天容佑棠的惊恐无措就解恨,畅快愉悦。不过,他谨慎问了一句:“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公子放心。”心腹笃定道:“范锦穷疯了的人,利益熏心又胆小怕事,他收下金银就绝对不敢泄密!”

“嗯,很好。”周明杰惬意非常,慢悠悠喝冰镇莲子百合汤。

七月初一,新月伊始。

看不见月亮,只有一弧朦胧的淡淡青色。

容佑棠心急火燎赶到庆王府,他站在门口左侧威严石狮旁,驻足,略定神,抬头仰望夜空,好半晌,才勉强平心静气。

“哎?容公子在那儿!”

“赶紧禀报管家去!”

“容公子,您快进去吧,管家有急事找。”门房小厮飞奔相告。

容佑棠诧异道:“管家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他没说,得您亲自去问。”

“好的。”容佑棠打起精神,匆匆步入王府,二门处便遇见管家,后者并无多话,立即催促容佑棠去见庆王。

殿下有何急事?

容佑棠疑惑不安,迅速赶到独院外,侍卫刚进去通报,再一抬头,庆王已大步迎出来。

“你哪儿去了?”赵泽雍劈头问。

“我应殿试去了啊。”容佑棠傻眼,没反应过来。

“交卷后,你哪儿去了?”赵泽雍细问,转身往书房走。

容佑棠紧随其后,略一思索,轻声问:“您知道了?”

“唔。”赵泽雍跨进书房,顺手将身边的容佑棠按坐,他习惯性落座上首,说:“本王已派人去查范锦,他无意是一说,蓄意是另一说。”

“其实,我出宫后在街上遇见他了,跟踪至升平客栈外,但心情烦乱,就没进去。”容佑棠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