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佑棠精神一凛, 忙问:“谁?”
“宋慎!”
卫杰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搓搓手掌,纳闷道:“奇怪了,他不是神医么?为何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若非认识的弟兄回城撞见时好奇多问了一句,他可能会被冻死。”
草上飞?
殿下并未通知京城来人, 说明此行乃宋慎的私事。可他医术精湛, 负责调养瑞王殿下的身体,在皇宫如鱼得水,非常受宠信,陛下居然会允许他离开?
“是宋慎啊?他怎么回事?”容佑棠愣了愣, 猜测片刻,仍一头雾水,搁下茶杯起身, 诧异问:“他人在哪儿?”
“手下弟兄见宋慎似乎冻得没气儿了,吓得不行, 心急火燎送回府衙,呐, 他就在偏院客房,大夫正在救治。”卫杰语速飞快。
容佑棠依言朝偏院走,沉声道:“我去瞧瞧!”
不消片刻
“大夫,病人怎么样?”容佑棠关切问,屏息探身望去:
一晃三年未见,宋慎形貌基本依旧, 但极憔悴颓丧:胡茬遍布,两眼下青黑,嘴唇苍白干裂,浑身酒气冲天。他仰躺,左臂弯里抱着一个颇大的蓝色包袱。
“回大人:此人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深重愁绪郁结于心,加之饮食紊乱、酗酒受寒,导致精力不济、体力不支,故昏迷。待老朽开个方子,让他安稳卧床休养几日,即可慢慢恢复。”老大夫恭敬拱手,慢条斯理地禀报。
深重愁绪郁结于心?
容佑棠欲言又止,颔首道:“好的,有劳了。”
“不敢,大人客气了。”
容佑棠随即吩咐:“冬子,你随大夫去开方抓药,冬夜路滑,好生护送其回医馆。”
“是!”张冬领命,立刻帮忙背着老大夫的药箱、搀扶其臂膀。
“谢大人。”
须臾,客房内仅剩容佑棠、宋慎和卫杰三人。
“他抱着这个包袱做什么?”坐在榻前圆凳上的容佑棠疑惑问,说着便伸手想拿走——
“哎!别!”
卫杰慌忙喝止,箭一般飞窜阻拦,但还是慢了一步!容佑棠挨得近,右手一探便碰到包袱皮,惹得昏迷的宋慎蓦然睁开眼睛,厉声暴吼:
“滚!”
酩酊大醉的宋慎两眼布满血丝,赤红,喘着粗气,神智混乱,左手死死抱着包袱,右臂倏然扣住容佑棠手腕,正欲发狠拧断时,幸亏卫杰险险一扑,情急之下猛一掐其肘部麻筋!
客房内同时响起两道痛叫:
“啊!你什么意思?”容佑棠猝不及防,手腕剧痛,整个人被拽得跌向床榻。
“滚!”宋慎吃痛松手,被卫杰大力一推,整个人“嘭”地沉重倒下,顺势侧躺,把包袱压在身下,右手胡乱挥,醉得大舌头,口齿不清嚷道:“滚开,都、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容佑棠本能地起身退离床榻数尺,惊魂甫定,甩着手腕,满脸错愕,皱眉道:“嗳,他这是发酒疯吧?”
“可不嘛。”卫杰抱着手臂,气哼哼告知:“宋神医醉倒在城门口,卫兵们好心上前探看,却被他打伤了几个!所以才吸引咱们弟兄的注意。”
“原来如此。”容佑棠气笑了,无可奈何道:“唉,现在问不出什么,等他酒醒了再说。”
“嗯。”卫杰点点头,嘀咕道:“真不知那包袱里有什么东西,稀世珍宝似的,护得死紧,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睡得舒服点儿,谁知手一沾包袱他就拼命攻击我!”
容佑棠揉捏自己的手腕,宽慰道:“醉鬼总是不可理喻的,算了,日后再同他算账。”
这时,小厮们捧着干净衣裳、端着热水进入,请示问:“大人,可否给宋公子换衣衫擦擦脸?”
容佑棠一口否决:“不必!你们制不住他,这人喝多了。”
“等药煎好后,你们去隔壁叫两个弟兄帮忙给他灌下去。”卫杰随之叮嘱。
“是。”小厮们忍笑答应。
州府后衙忙乱许久才恢复平静,翌日清晨,气温陡降,雪花飘飞。
“大人,下雪了,您今天还去清河湾吗?”张冬问。
“嗯,回京之前有许多事儿得理一理。”容佑棠精神抖擞,雷厉风行地洗漱穿衣,推门一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晨风凛冽,扑面袭来脸颊生疼。
“瑞雪兆丰年!好!”欣赏雪景瞬息,容佑棠大加赞赏,昂首阔步前去用早膳,朗声问:“宋大夫醒了吗?”
“阿尧他们整夜在外间守着照顾,据说宋大夫半夜醒了,宿醉吐了一场,洗漱更衣后,吃了些白粥和解酒汤,又睡着了,吩咐今天谁也别叫醒他。”张冬细细禀告。
容佑棠莞尔,爽快道:“身体无碍就好,随他睡。”
“好的。”
辰时一刻,容佑棠行至前堂,习惯性驻足,扭头朝官员休憩的小偏厅内望去:
“府台早,您请上座。”正喝茶的知州孙骐率先拱手问好。他自出任顺县县令后,一改以往为官的憋屈隐忍,奋勇果决,堪称拼命,在容佑棠大力提携下,三年两升,成功挤掉了原来的知州万斌。
“您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吧,今儿好冷的天。”崔文石乐呵呵奉茶。他已不是吏目了,凭借一贯的恭顺尽职,今年年初升为同知,原同知张保则因为贪赃枉法而丢官入狱。
其余几个低品官员规规矩矩落在后方,附和拱手行礼,无一不毕恭毕敬。
“诸位早,日常无需多礼,都请坐。”容佑棠踏进偏厅,接了茶,照例先和下属寒暄几句。
三年时间,喜州上下不称职的官员贬的贬、调的调、下狱的下狱——唯有通判,仍是丘霄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