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碗盛好,习惯性的是要端给薛忘虚的,这又一次提醒张仪,薛忘虚已经去世的事实,张仪的眼圈顿时又有些微红。
“这碗是给洞主的。”
于是他难过的垂下头,将第一碗盛好的饭插上筷子,放在饭桌的上首。
谢长胜不愿意多去想这些沉重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沈奕递给自己的饭碗,看着上面闪耀着油光的大肉,随口道:“这倒是很像牢狱里临刑前的断头饭。”
南宫采菽闻言无奈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点的话么?”
“吃饭,吃饭。”
何朝夕已经饿极,也顾不得形象,开始埋头大嚼。
丁宁也端起一碗饭,然而只是吃了一口,他的眉头却是不可察觉的微微蹙起。
饭菜的滋味很好,口感上也没有任何的问题,然而他体内那无数看不见的小蚕却是已经自然起了反应,躁动起来。
他所修的九死蚕是天下最为玄奥的功法,对于身体内里的感知比天下绝大多数功法都强出许多倍,所以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一些对于他身体极为不利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弥漫。
这些饭菜显然都有问题,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毒素。
但岷山剑宗准备的饭菜,为什么会有问题?
丁宁放下了碗筷,看着吃得非常香甜的何朝夕等人,又想到方才净琉璃的出现,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便依旧保持了沉默。
红烧肉配青菜非常下饭,胃口最好的何朝夕几乎筷子拨弄两三下便吃完一碗,很快已经开始盛第三碗饭。
“师弟,你多少也吃点。”
张仪看着丁宁停箸不吃,便以为丁宁是难过,他便也有些食以下咽,停了下来,轻声劝慰。
丁宁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也不多说。
张仪便也更加难过起来,一时也有些难以下口。
就在此时,丁宁突然抬起了头来,看向屋棚外一侧。
张仪不知道丁宁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他也下意识的抬头,顺着丁宁的目光看去,然后他马上大吃了一惊。
就在距离他和丁宁数丈不到的一侧棚屋檐下,不知何时竟然站立着一条青色身影。
这也是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年轻男子。
与跟着净琉璃的那名年轻男子相比,此时站在距离他们很近的棚屋檐下的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面容极为普通,最为关键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锋锐的剑意。
甚至直到此时,他也没有感觉到这名年轻男子的身上有任何属于修行者的气息。
若是脱下那身代表着岷山剑宗的青玉色袍服,恐怕行走在长陵的街巷之中,这名年轻男子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当张仪看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吃惊的呆住时,谢长胜等人也才发现了此人的到来,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你为什么不吃?”
这名面容极为普通的青袍男子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只是看着丁宁问道。
他的声音也极为普通,语气平和,没有什么特点。
丁宁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难道是饭菜的味道不好?”青袍男子异常和气的问道。
南宫采菽突然心生寒意,这名青袍男子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酒楼里在问客人菜口味的厨子。
丁宁一时没有回答。
“我已经是岷山剑宗最会做饭菜的人,而且我自认我的饭菜口味比起长陵大多数酒楼要好得多,最关键在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给人做饭菜了。”青袍男子看着丁宁面前的一碗饭菜,接着说道。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依旧温和,完全就像是一个酒楼的厨子在请求客人给他些面子,动动筷子,这饭菜的口味的确也异常出色,即便米饭温了很久,但依旧软硬适中,红烧肉的味道更是找不出什么瑕疵,然而听到他这些话语,就算是谢长胜都联想到了可怕的事情,脸色都有些发绿,尤其是已经快将第三碗饭菜都快吃完的何朝夕更是觉得自己的肠胃都有些抽搐起来。
“您是耿刃前辈?”
南宫采菽强忍着心中的震骇,出声问道。
青袍男子谦和的看着她,颔首道:“在下正是耿刃。”
何朝夕顿时不只是肠胃有些抽搐,而是开始有些呕吐的感觉。
谢长胜等人的心中也开始生出恐惧,因为面前的这人便是传说中的“人厨”。
在昔日大秦王朝和韩、赵、魏的征战中,岷山剑宗的耿刃还是一名和他们一样的学生。
然而即便如此,这名岷山剑宗的学生还是留下了很多记载。
他曾刺杀了大韩王朝数位重要的将领,有一次曾在大韩王朝屯兵数万的军营里躲藏了十余日,结果那军营中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等到最后刺杀得手离开,都未曾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但有关他最惊人的一个记载,是他在韩地簇城,先是伪装成韩人厨子,被征召入军成为伙夫,然后他用毒药一举毒杀了上千人,引得当时韩王朝的名将韩颂震怒异常,派遣五千精锐骑军和数十名修行者追杀,一直将他逼进韩境北地,在一场大雪封山之后,韩军用三千精锐步军配合修行者入山追杀,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耿刃活了下来,那围追他的三千步军和数十名修行者反而死了大半。
韩境北地山林封山之后本身极少食物,再加上韩军为了断绝耿刃的食物来源,步军所过之处,任何小动物和可实用的草木都是战尽灭绝,每日里进山搜寻的小队也都是先吃饱喝足,然后不带任何的食物在身。
在一些记载里,耿刃是靠杀敌取敌人腿肉才活了下来。
这种战时求生的无奈之举虽并未得到耿刃的亲口证实,但却给耿刃套上了一个“人厨”的外号。
但可以肯定的是,岷山剑宗的耿刃,是个极为强大的刺客,且他不只是个剑客,同时也是个用毒的宗师。
这样的人物,对于长陵这些后辈而言,自然是真正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