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舒却不言语了。
“对了,”江恒突然“嘶”了声,伸出手指把高彦秋跟前的两份公文翻了翻:“高大人不明白这银子怎么又多了一笔?我恰巧知道一点,皇上觉着怠慢了贵宾,所以想在宫内的东北角再起这座迎仙阁。”
像是一声惊雷,高彦秋震惊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江恒笑道:“我也只是风闻,未必是真。高大人,虞大人,你们二位听听也就算了。”
高彦秋瞪着两只眼睛:“胡闹,真是胡闹之极!这成何体统!”
这是在内阁值房,宫内的地方,高彦秋这话,却像是在非议皇上的决定。
虞太舒忍无可忍:“高大人!”
江恒在旁边冷飕飕地说道:“虞大人,别担心,高大人虽瞧不上和玉道长,但若是他口没遮拦之罪给人弹劾了,皇上总也会看在和玉道长的面上格外开恩的。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
***
薛翃来至宁康宫的时候,伺候宝鸾的宫女慧儿悄悄对薛翃说道:“仙长,不知为什么,这两日公主总是忧心忡忡的,昨晚上,奴婢还看见她偷偷地在哭呢。”
薛翃也察觉了,自从那日御花园赏雪之后,宝鸾的情绪便有些低落,当下入内,却见女孩子正在书桌旁边,拿着一支笔不知在做什么。
薛翃走到跟前,却见宝鸾正在画一张图,图上亭台楼阁可见雏形,笔法虽然稚嫩,但已经有些意趣了。
宝鸾因专心在画,竟没有注意旁边多了个人,突然,她拿着笔,望着画中间空白的地方,发起呆来。
薛翃看了会儿,起初以为宝鸾是信笔乱画,可看了会儿,却隐约觉着这张图有些眼熟,再细想,蓦地一震。
宝鸾画上的殿阁,竟像极了当初她住的泰液宫,但是周围的景物却又并不是云液宫内的样子。
此刻慧儿送了茶点进来,宝鸾才惊觉薛翃已经来了,忙站起身:“和玉,你什么时候来的?”
薛翃笑道:“才进来,看公主如此专注,不忍打扰。您是在画什么?”
宝鸾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图,道:“这个、这……是那天你带我去御花园,雪后的景色呀。”
薛翃心内意外,仔细看去,果然是那天御花园内所见,但是旁边的宫殿,却显然是泰液宫。
薛翃假装不知,笑着点头道:“公主画的很好。不过,要是能把当日公主在雪里撒欢的样子也画上,那就更好了。”
宝鸾有些害羞:“我才学着乱画,还不会画人物呢。”
薛翃笑道:“你才多大,这样已经算是极佳了。”
宝鸾脸上红红的,像是因为受了夸奖。薛翃又指着中间那空白地方问:“这里似乎少点什么?”
宝鸾眨了眨眼:“嗯,有个东西的。”
薛翃见她并不直说是什么,就也没有再问,只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手指在她的脉上试了试,果然,内息噪乱。
“公主可有心事?”薛翃问道。
宝鸾眨了眨眼,突然问:“和玉,江指挥使的伤好了吗,你可去看过了?”
“我并没去看,他在内阁值房里,我不便过去。”
“是吗。”
薛翃看女孩子有些失望,便说:“但是听小全子说,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儿了。”
宝鸾并没有流露多少欢喜之色。薛翃回想那日宝福的话,问道:“公主,那天宝福殿下让我去给江指挥使求情,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个还认得?”
宝鸾犹豫了会儿,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隐约听说,以前姐姐在太后宫内,也并不受宠,好像是江指挥使教她做了什么,情形才变好了……”
薛翃心中一动:“所以宝福殿下记得江指挥使的好,才替他走动?”
宝鸾瞥她,小声回答:“大概是吧。”
薛翃假装不在意的,随口说道:“江指挥使看着冷心冷面的,居然对宝福殿下格外照拂,倒是令人意外。”
宝鸾道:“嗯,姐姐很开心呢。”
薛翃忖度当日宝福的一言一行,心中总觉着有点不安。
宝鸾望着她,突然问道:“和玉,我听说,陶天师会在年前离京,那你、你呢?你也会走吗?”
薛翃回过神来:“我……”突然她笑问:“公主想要我留下来,还是要我走?”
宝鸾叫道:“我当然想要你留下来!你、你会永远留下来吗?”
薛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公主,假如我要走的话,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呢?”
宝鸾小脸煞白:“你要走?”
薛翃道:“我是说假如。公主会不会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头的风景?”
宝鸾眨巴着眼,满面惶恐,然后她摇头:“不,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
“我……”宝鸾低下头,半晌才说:“父皇在宫内,姐姐也在,我能到哪里去?”
薛翃起初已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把宝鸾带出宫,只是不知道小孩子的意思,如今听她这样回答,便知道是不成了。
宝鸾说完,又抬头看向薛翃:“和玉,你真的要走吗?”她睁大双眼,两只眼睛里透出了深深地恐惧。
过了会儿,薛翃才说道:“我不走,我会留下来,陪着公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