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1 / 2)

邹力夫回道:“骑兵都撤走了, 只有军奴,共四万三千六百二十四人,皆是海右郡与吴郡北部掳来的良民, 据说有些机灵的已是跑了。”

白莲奇道:“有人带头跑,他们居然不动?”

邹力夫叹道:“我连同镇抚司的同僚们分头问了问, 多半人浑浑噩噩, 连话也不晓得回。少数清醒的则说家里都叫蛮人占了,不知往哪处跑。对了, 还有……”邹力夫顿了顿, 才道,“七百五十九个女眷, 好像也是良家子。”

管平波眉头皱了皱, 沉声对白莲道:“你带着苏小小并营里几个女官去瞧瞧。别惊着她们。”

白莲应声而去,管平波又对邹力夫道:“物资呢?”

邹力夫从口袋里掏出清单道:“昨夜连夜清点出来的, 有马匹五千七百二十四匹, 其中战马四千六百三十九匹;骡子八千头;粮食伍仟壹佰余石;肉干两万斤;草料三千余石;米酒四千坛;金疮药二千斤;铁锅三千口;兵器骨朵八百余个,弓二千余副, 箭羽一万余捆,攻城车二百架。剩下的诸如工具、衣料、帐篷、油、盐、火把等还没点出来。”

管平波心里可惜贺赖乌孤想速战速决, 带的物资太少,打的劫远补不齐自家消耗,唯有战马是真赚到了!想着立等能扩大规模的骑兵,忍不住小小暗爽了一下,面上却极稳重的道:“既然有肉干,速速拌着米煮了,再开些酒,且叫那些沦为军奴的人吃口热饭。待他们皆缓过神来,暂先迁入城中,再细细统计,看他们是要留下还是回家。留下的安排进我们的后勤,要回家的给他们按地区排好,令他们结伴回去。”

邹力夫问道:“城内躲了许多逃难的百姓,恐放不下。”

管平波道:“有什么放不下的?不是有帐篷么?统共才四万多人,太极宫门口的空地一摆,再多二万也能放下。”

邹力夫目瞪口呆:“太、太极宫门口?摆难民的帐篷!?”

管平波道:“不然呢?太极宫门口那么宽用来干嘛的?”

邹力夫:“……”我的娘娘,皇家体面何在?到底没敢问出来,只低头装死。

管平波很是光棍的道:“你别怕有人讲啰嗦,谁讲啰嗦就让他把百姓领回去。”

邹力夫弱弱的道:“要是绥王殿下不肯呢?”

管平波看了邹力夫一眼:“你不是苍梧人?”

邹力夫点了点头:“下官从岭东调来的。”

管平波笑呵呵的道:“怪不得。你大概不知道堂客是什么意思。”

邹力夫果然一脸茫然。

方坚在旁边好心的提示:“当家做主的意思。”言外之意,管平波说可以,窦宏朗闭嘴就对了。

邹力夫再次:“……”

管平波在姜戎营地里四处看了看,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他们没火药?”

邹力夫道:“有的,但摆放的乱七八糟,想是姜戎不大擅长火器。还有好些炮,损坏很是严重,也不知哪些好哪些歹,正收拾,故还未造册。”

管平波点点头道:“知道了,姜戎定要杀回马枪,火药我紧着使。你们加快速度,尤其是俘虏,尽快转移。”

邹力夫为难道:“他们都呆呆愣愣的,说话也不似听不见,再则没几个能听懂官话的。我们可没有几个会吴语的人。”

方坚叹道:“他们是惊吓过度,加之饿的很了,且要懵些时日。便是不发懵了,还有要发癫的。罢了,我去瞧瞧。另,方才邹副司长讲的有理,吴语与官话差别甚大,百姓听不懂。还请将军与绥王殿下讨几个会吴语的来,方好传话。”

管平波果断的道:“正打仗,没功夫跟他们磨牙。实在听不懂,先拿鞭子把他们抽回城内再说。”

方坚便小跑着寻负责战俘的人去了。管平波转了一圈,发现各处纵然有些混乱,但大面上还好,于是抬脚去了关押女眷的地方。

女眷都集中在营地后方连成一片的棚子里,离棚子还有十来丈远的地方,就能闻见浓郁的混着屎尿尸臭烂疮血汗等物的恶臭。棚子没有遮挡,里头的女眷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虎贲军的军医在里头挨个检查,没什么大碍的索性赶出屋子,没救的甚至死了的抬去角落,剩下能救的又分成轻伤与重伤,分别救治。护士们飞奔着大呼小叫,把前来帮忙的后勤人员使的团团转。

管平波没有打搅军医的工作,走近那团没大碍的,用尽量温和而缓慢的语气问:“你们是哪里人?有亲人在军奴那头么?”

女眷们似受到了惊吓,齐齐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管平波的目光。

忽然,人群稍微动了动,管平波分明看见一个女人把个半大的孩子塞进了人堆里。想了想,她们应该还在应激状态下,不便多问询,只是柔声细语的道:“等下有人带你们走,你们听话就是。”说毕,转身就走。

后头传来了微弱的呼唤:“那个……女……女大王……”

正赶来的白莲恰听见这句,噗的笑出声,管平波也好笑的回头,就见个女人紧紧的绞着自己的手指,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才带着哭腔道:“我……我想回家……能不能……放我走?”

她说的竟是北方官话,管平波与白莲对望了一眼,皆已猜着了她必定是官宦之后。这年头不在外地做过官,等闲不会说家乡以外的话。且官话也不似后世那般,哪怕带着口音,说的也是同一种普通话。此时的官话,是分片区的。这位说的如此字正腔圆,不是京城人,那便是世居京城做官的了。永远在缺人的管平波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才问:“你家在哪里?还有人么?”

那女人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开始掉眼泪。她不哭还好,一哭所有人都跟着哭。白莲心生同情,好好的良家子,被姜戎骑兵掳来糟蹋,日日过的生不如死,能站在这里哭的竟算命好的了。里头还有一群死了残了的呢。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在最初什么都没有的日子里,出卖肉体是能活下去的唯一的路。姜戎兵还不比嫖客,至少绝大多数嫖客比他们斯文。有俗语曰: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些女眷经历了什么,不敢细想。

管平波没等她们哭完,直接的道:“你识字吧?”

那女人好似反应不过来似的,许久才点了点头。

“那好,”管平波道,“你既然识字,便替我问问你的这些姐妹,她们是哪里人,家里还有没有人,想不想回家。没家的或是不知道家人下落的,也记清楚,可以留下来做工。做工每天三两饭一勺肉酱,每月二百钱,每季两套衣裳鞋袜。识字的待遇更好,你们自己考虑吧。”

另一个女人啜泣道:“我、我怀孕了……家里不会要我了,我能留下么?”

又是个会说官话的。管平波微微叹了口气,乱世当头,官宦子弟也不值钱啊。她走近两步,拍了拍那女人的肩道:“没事,怀了我们就生。你爱养便养着,不爱养给我,我使人养。家里不要你了,就跟我走。不拘纺纱织布做饭洗衣算账教书,只要你会一样两样,我养活你一辈子。”说着笑着揉了揉女人脏乱的头发,温言道,“想嫁人也可以,我替你们寻婆家。”

女人含泪看着管平波,问:“为什么?”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管平波吊儿郎当的道,“我乐意。”

白莲默默吐槽,还能不能好好上思想政治课了!

管平波拍了拍白莲的肩,道:“我还有事,交给你了。尽量先安顿女眷,把她们洗干净,省的生病。头发能洗的洗,结块的统统剪掉。”

白莲撇嘴道:“我们那时可没有这待遇,一律剃光头。”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你活蹦乱跳的,能跟她们比?行了,你好歹温柔些。”

白莲郁闷的道:“我原先也很苦的,你都没对我温柔过。”

管平波侧头在白莲脸上亲了一口:“好了,美人儿,老倌最爱你!去吧。”

白莲捂着脸颊瞪着管平波,居然敢调戏她!?你特喵的给我等着!